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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石台硌着背脊,粗糙的嫁衣湿漉漉地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黏腻冰冷的窒息感。雷震保持着那僵硬的“假死”姿态,如同一块真正的石头,连眼皮都未曾颤动分毫。但他全身的感知却提升到了极致,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捕捉着周遭的一切。

耳朵里充斥着匪徒们粗野的笑骂、碗筷碰撞、以及那从不远处黑黝洞口传来的、富有节奏的沉闷敲击声。鼻子能闻到劣质酒肉、汗臭、潮霉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加热后的特殊气味。透过嫁衣红布极细微的孔隙,他能模糊地看到火光跳跃下,那些晃动的人影。

那四个拖他进来的水鬼,早已将他这“祭品”抛诸脑后,正围坐在不远处一口翻滚着油沫的大锅旁,狼吞虎咽,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方才水下行动的“迅捷”与“隐蔽”。

“……那帮岸上的蠢猪,还真以为河神显灵了!磕头磕得跟捣蒜似的!”

“嘿,这新娘子分量可不轻,捞上来费了老子不少劲!”

“少废话,赶紧吃!吃完把这货拖到后面‘料场’去,等黑蛟头儿过来验货!”

“急什么?让这‘河神新妇’多躺会儿,说不定还能沾点仙气儿呢!哈哈哈——”

粗鄙的哄笑声在洞穴中回荡。

雷震心中冷笑。仙气?等会儿老子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阎王爷的煞气!

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最老练的猎人。体内的“龟息散”药效正在缓慢退去,一股虚弱感过后,是力量逐渐回归的麻痒感。他能感觉到冰冷的四肢开始回暖,心脏的搏动也从之前的沉缓微弱,变得越发有力。

时机将至。

他注意到,那四个水鬼似乎吃得差不多了,有人开始打着饱嗝站起身。而广场上其他位置的匪徒,有的醉醺醺地靠在箱子上打盹,有的则聚在另一边赌钱,吆五喝六,并无人特别注意这片角落。

就是现在!

一名嘴角还挂着油渍的水鬼,骂骂咧咧地朝着雷震走来,嘴里不干不净:“妈的,还得搬这死沉的玩意儿…真是晦气…”他伸出手,粗鲁地抓向雷震的肩膀,试图将他拖起来。

就在那脏手即将触碰到嫁衣的瞬间——

雷震那双一直紧闭的虎目,猛地睁开!

眼底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压抑了太久、骤然爆发的、如同火山喷涌般的狂暴杀意!

“晦气你祖宗!”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这巨大的洞穴中轰然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声!

那靠近的水鬼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一双燃烧着骇人怒火的眸子,以及一只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的巨掌!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雷震那仅存的、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右手,精准无比地抓住了水鬼伸来的手腕,猛地一拧一折!那水鬼的腕骨瞬间被硬生生折断!凄厉的惨叫声刚刚冲出喉咙一半——

雷震另一只手(左臂因护具和伤势动作稍显迟滞,却依旧迅猛)如同撕纸般,狠狠抓住身上那件可笑的大红嫁衣前襟,猛地向两侧一扯!

刺啦——!

布帛撕裂的尖锐声响刺人耳膜!

那件紧绷在他身上的嫁衣,连同里面为了伪装而塞填的杂物,被他一身的蛮力硬生生撕裂、崩开!红色的碎布如同蝴蝶般纷飞飘落!

露出了其下——早已穿戴整齐的紧身水靠!以及水靠腰侧、腿畔,那寒光闪闪、杀气腾腾的分水刺与贴身短刃!

“你…!”另外三个刚站起身的水鬼瞳孔骤缩,脸上的醉意和嬉笑瞬间化为惊骇欲绝!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具冰冷的“尸体”,竟然…竟然暴起变成了索命的修罗!

“你爷爷在此!”雷震狂吼一声,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他猛地从石台上一跃而下,落地沉稳如山!右手顺势抽出腰间的分水刺,那三棱带血的尖端在火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直接刺入了最近一名正慌忙去摸腰间鱼叉的水鬼咽喉!

噗嗤!

血光迸现!

那水鬼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滚圆,嗬嗬地想要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从口中涌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兔起鹘落,不过眨眼之间!

直到此时,广场上其他地方的匪徒才被那声怒吼和惨叫惊动,纷纷愕然转头望来。当他们看到那破碎的红衣、暴起的巨汉、倒地的同伴和飞溅的鲜血时,整个洞穴有了一瞬间的死寂,随即轰然炸开!

“敌袭!!”

“妈的!那新娘是假的!”

“抄家伙!剁了他!”

惊呼声、怒吼声、兵器出鞘声响成一片!原本松散慵懒的匪徒们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炸窝,纷纷抓起手边的兵刃,红着眼睛,从四面八方朝着雷震蜂拥扑来!

那剩下的两名最初拖他进来的水鬼,此刻也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惊怒交加地嘶吼着,一人挺着鱼叉,一人挥舞着水手短刀,一左一右,悍不畏死地扑向雷震!

“来得好!”雷震不退反进,脸上横肉虬结,那被玲珑草草扑上的白粉和胭脂早已被汗水和湖水冲花,混合着溅上的血点,显得愈发狰狞可怖!他仅存的右臂挥舞着滴血的分水刺,招式大开大阖,狠辣无比,完全是军中搏杀的套路,每一击都直奔要害!

铛!

分水刺格开刺来的鱼叉,溅起一溜火星!雷震顺势一个凶猛的肘击,狠狠撞在持鱼叉水鬼的面门上,顿时鼻梁塌陷,鲜血狂喷!

另一名水手的短刀已然砍到腰间,雷震左臂猛地一横,那特制的防水护具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虽然护具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震得他左臂旧伤处一阵剧痛钻心!

“呃!”雷震闷哼一声,眼中凶光更盛!他根本不顾左臂疼痛,右脚如同铁鞭般猛然抽出,正踹在那水手的小腹上!

砰!

那水手如同被高速奔跑的蛮牛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一堆木箱上,哗啦一声,也不知是骨头断了还是箱子碎了,再也没能爬起来。

转眼之间,四名精通水性的悍匪,一死三重伤!

然而,更多的匪徒已经蜂拥而至!刀光剑影,瞬间将雷震的身影淹没!

“挡我者死!”雷震狂啸一声,声震洞窟!他舞动分水刺,如同疯虎入羊群,每一次劈砍突刺,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或一声惨叫!他深知自己孤身深入,旧伤在身,绝不能陷入缠斗,必须速战速决,制造最大的混乱,并向外界发出信号!

他的目标明确——一边向着洞穴深处那传来敲击声的洞口冲杀,一边试图寻找可以制造巨大动静的东西!

匪徒们虽然凶悍,但何曾见过如此勇猛绝伦、状若疯魔的杀神?一时间竟被他单人独臂杀得节节后退,广场上人仰马翻,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吼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混乱中,雷震一眼瞥见广场中央一根悬挂着巨大灯笼的木杆。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格开砍来的两把钢刀,竟不顾身后袭来的攻击,一个箭步冲向那木杆,完好的右臂抱住杆身,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全身肌肉贲张!

“给老子倒!”

咔嚓!轰隆!

那碗口粗的木杆,竟被他以蛮力硬生生拦腰撞断!巨大的灯笼连同半截木杆轰然倒塌,砸在下方一堆杂物上,点燃的牛油瞬间泼洒出来,呼啦一下燃起一片火光!

“着火了!”

“快救火!”

混乱瞬间升级!

而就在这火光冲天的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纤细灵巧的黑影,正如同鬼魅般,沿着洞壁的阴影,飞速向着那深处传来敲击声的洞口潜去。

雷霆之怒,已撕破伪装。

匪穴之内,血火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