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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玉匠梁亦清的宽心账本

《玉匠梁亦清的宽心账本》:一块碎玉敲开的人生活法

老北京南城的胡同里,曾飘着股淡淡的玉石香。那是奇珍斋的梁师傅在解玉呢,锤子敲在錾子上的声响,跟胡同里卖茶汤的铜锣似的,成了街坊们心里的准点报时。梁亦清四十出头的年纪,手指肚上全是常年盘玉磨出的茧子,笑起来眼角的褶子能夹碎芝麻,可那双眼往玉石上一搭,比当铺的放大镜还透亮。

这梁师傅有门祖传的雕玉手艺,偏偏膝下只有两个水葱似的女儿。大姑娘君璧泼辣能干,二姑娘冰玉软糯乖巧,姐俩儿常蹲在作坊角儿看爹雕玉,小手里攥着碎玉料当糖块儿玩。按老理儿说,这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比门框还硬,胡同里的王大爷每次路过都要叹两口气:亦清啊,你这手艺要是断了根,对得起祖宗吗?梁亦清正给玉镯描样儿,头也不抬地回:王大爷,您瞧这玉料,是方是圆天生的,强求不得。闺女要是真有这份心,祖宗的手艺搁她们手里,说不定还能开出新花呢。

这话没说多久,就来了件让街坊们瞪圆眼睛的事儿。那天晌午头,一个戴白帽的回族大哥领着个瘦猴儿似的小男孩找上门,孩子手里的布包掉地上,里头滚出个碎成三瓣的白玉碗。梁亦清蹲下身捡起碎片,那玉碗是他早年雕的缠枝莲纹,料子不算顶尖,胜在雕工细腻。大哥急得直搓手,掏出钱来要赔,梁亦清却盯着那孩子发了呆——小家伙虽说吓得嘴唇发白,可眼睛却直勾勾地瞅着作坊里的玉料,那眼神跟饿极了的人看见包子似的。

这孩子叫啥?梁亦清突然问。

韩子奇,家里遭了灾,带他来投亲的。大哥擦着汗说。

梁亦清把碎玉碗往桌上一放,拍了拍韩子奇的头:赔啥钱啊,这碗碎了也是缘分。小子,愿意跟我学雕玉不?管饭,还教手艺。

这话一出口,不光韩子奇愣住了,连他爹都以为听错了。按说学徒进门得磕拜师礼,还得签生死契,梁亦清倒好,捡了个碎碗就收了徒弟。可谁也没想到,这韩子奇真是块琢玉的好料子,学起活儿来跟饿狼扑食似的,晚上别人都睡了,他还在油灯下磨玉粉。梁亦清乐得合不拢嘴,把压箱底的俏色雕绝技都拿出来教,连闺女们眼馋得直瞅,他也只是笑笑:急啥,等你们手劲儿够了,爹也教。

要说这梁亦清的心宽,还不止体现在收徒弟上。有回韩子奇去给蒲老板送货,亲眼看见师父卖出去的那只双鱼戏水玉坠,明明只收了十八块钱,蒲老板转身就挂了一百八的牌子。小伙子气鼓鼓地跑回来,把算盘珠子打得山响:师父!那姓蒲的也太黑了,咱这手艺咋就卖白菜价呢?

梁亦清正给一块和田籽料开膛,听了这话只是把刻刀顿了顿,慢悠悠地说:子奇啊,你看这玉料,外面裹着层石皮,里头是啥成色,不切开谁也不知道。蒲老板敢挂那价,是人家有买卖人的胆气;咱只收十八块,是咱手艺人的本分。他放下刻刀,擦了擦手,指着作坊墙上挂的老匾奇珍斋三个字:知道为啥叫奇珍斋吗?不是说东西卖得贵,是咱雕出来的物件,得对得住字,对得住自个儿这双手。

韩子奇还是想不通:可咱累死累活,钱都让别人赚去了,这不亏吗?

梁亦清哈哈笑起来,拿起桌上的碎玉料抛了抛:亏啥呀?你看这碎料,别人瞧不上,可在咱手里,能雕成个小玉猴,戴在孩子手腕上,照样讨喜。买卖人赚的是行情钱,今天涨明天跌,跟走马灯似的。咱手艺人赚的是手艺钱,手里有活儿,心里就不慌。前几年闹饥荒,蒲老板的铺子差点关张,咱这儿呢?照样有街坊来求个玉锁辟邪,饿不着。

这话听着朴素,里头却藏着梁亦清一辈子的活法。他住的院子不大,正房供着《古兰经》,厢房就是作坊,墙上挂着各种刻刀錾子,比人家挂中堂画还整齐。有回一个外地来的富商看中他雕的八仙过海玉屏风,出大价钱想买,还说能帮他把作坊开到前门大街去。梁亦清摇摇头:前门大街热闹是热闹,可我这耳朵听惯了胡同里的鸽哨声,换了地方,怕刻刀都拿不稳呢。

他教徒弟有个怪规矩,每天开工前都得先洗手,说是玉有灵性,得干干净净地待它。韩子奇有次着急干活,没洗手就去拿玉料,被他狠狠训了一顿:雕玉跟做人一样,心不净,活儿就糙。你看这玉,埋在土里千百年,出土时啥样?干干净净的。人也得这样,别让名利蒙了心。

街坊们都说梁亦清傻,放着大钱不赚,守着个小作坊过日子。可他家里的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傍晚收工后,常能看见他坐在院子里,教两个闺女认字,韩子奇在一旁磨玉,娘儿几个有说有笑。桌上摆着粗瓷碗盛的小米粥,就着一碟咸菜,梁亦清吃得比山珍海味还香。有回君璧抱怨同学穿了新衣裳,梁亦清指着窗台上的一盆仙人掌说:你看这玩意儿,没水没肥也能活,人啊,不能跟别人比穿戴,得比本事。你爹我没穿过绸缎,可手上的活儿,能让皇上家的玉匠竖大拇指。

他这辈子没攒下啥家财,临终前把韩子奇和两个闺女叫到床前,指着墙角的木箱说:这里头是我这辈子雕坏的玉料,你们看着碍眼就扔了。但记住了,做人跟雕玉一样,不怕有瑕疵,就怕心思歪。打开箱子才发现,里头哪是废玉料,全是他琢磨新技法时做的试验品,有的雕坏了鼻子,有的刻歪了花纹,可每一块上都贴着小纸条,写着某年某月,试游丝毛雕法,手不稳。

梁亦清走后,韩子奇接过了奇珍斋的牌子,后来真成了名震京城的。可他常对人说,师父教他最重要的不是雕玉的手艺,而是那本宽心账本——不跟人比赚钱多少,只问自个儿活儿好不好;不执着于传男不传女,只看徒弟有没有真心;不惦记着前门大街的繁华,只守着胡同里的踏实日子。

就像梁亦清常说的:玉这东西,越琢磨越透;人心这东西,越放宽越敞亮。你看那胡同里的路,看着窄,可心里不堵,走起来就顺当了。如今奇珍斋的老作坊早就没了踪影,可老北京的故事里,总少不了这么个心宽似海的玉匠,他用一辈子的时光告诉人们:手里的刻刀能雕琢玉石,放宽的心却能雕琢出比玉石更珍贵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