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贾琏在丙七队的威望日渐稳固。他虽训练严苛,但赏罚分明,偶尔还会自掏腰包给操练出色的兵士加些肉食,渐渐收拢了些人心。那些缺额的兵员,在他的默许和赵大雷的暗中操作下,也陆续补齐了些许,虽未完全满编,但队伍总算有了些模样。只是那军需账目之事,贾琏听从了陈瑞的隐晦警告,暂且按下,只让赵大雷暗中收集证据,并未声张。
这一日,贾琏正在校场监督兵士练习刀盾配合,忽闻中军鼓响,乃是聚将议事的信号。他不敢怠慢,交代赵大雷继续操练,自己整了整衣甲,快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帐内气氛比往日凝重许多。牛继宗端坐帅位,面色沉肃。陈瑞等几位参将、游击分列两旁,个个神色严肃。贾琏官职最低,默默站到了队列末尾。
牛继宗见人到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冷意:“刚接到兵部转来的急报,黑山一带,近来有一股流寇活动猖獗,屡次劫掠过往商队,甚至袭击了附近两个村庄,造成十数人死伤,影响极其恶劣!”
他目光扫过帐下诸将:“黑山虽处京畿外围,但距离京师不过百余里,此地出现如此规模的匪患,朝廷震怒!兵部严令,着我京营即刻出兵,限期一月,剿灭此股顽匪,以安民心,震慑宵小!”
帐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黑山匪患?京营承平日久,剿匪这等差事,已是多年未曾经历了。
一位姓王的游击出列道:“大帅,不知这股流寇规模如何?装备战力怎样?领头的又是何人?”
牛继宗道:“据报,这股流寇约有二三百人,多为亡命之徒,兵器混杂,但其中似乎有少数退役的老兵,有些战力。领头的绰号‘座山雕’,具体来历不明,为人狡诈凶残。他们凭借黑山复杂地形,神出鬼没,地方卫所几次围剿都未能奏效,反而损兵折将。”
二三百人?众人心下稍安,看来并非什么大股悍匪。但听到有退役老兵,且熟悉地形,又觉得有些棘手。
陈瑞沉吟片刻,开口道:“大帅,既然匪徒盘踞黑山,地形复杂,我军不宜贸然深入。当以稳扎稳打为主,先派精干小队哨探,摸清其巢穴位置、活动规律,再调集兵力,四面合围,方可一举剿灭。”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不少将领纷纷点头。
牛继宗也点了点头:“陈参将所言有理。哨探之事,至关重要。诸位,谁愿领此先锋之任,为我大军扫清迷雾?”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哨探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异常。深入匪区,人生地不熟,极易遭遇埋伏,若是折了人手,不仅无功,反而有过。这些在京中安逸惯了的将领,大多不愿去冒这个风险。
贾琏站在末尾,心中却是念头飞转。剿匪!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功!虽然只是二三百人的流寇,但若能漂亮地拿下,便是他军旅生涯的第一个踏脚石。而且,哨探虽然危险,但也是最容易出彩、最能锻炼人的机会。他身负神力,等闲匪徒根本奈何他不得,安全性反而比旁人高得多。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贾琏深吸一口气,迈步出列,抱拳朗声道:“末将贾琏,愿领哨探之职,为我大军前驱,查清黑山匪情!”
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有惊讶,有不解,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戏谑。一个刚入军营没多久的勋贵子弟,靠着蛮力得了官,如今竟敢主动请缨去干这最危险、最辛苦的哨探活儿?是真有胆色,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牛继宗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他深深看了贾琏一眼:“贾校尉,你可知道哨探之责重大,且凶险异常?黑山地形复杂,匪徒凶悍,你初入军伍,经验尚浅,可有把握?”
贾琏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回大帅!末将自知经验浅薄,但正因如此,更需历练!末将别无所长,唯有一身力气和一颗报效朝廷之心!愿立军令状,若不能探明匪情,甘当军法!”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帐内几位老成持重的将领微微摇头,觉得此子太过冲动。但牛继宗看着贾琏那毫不退缩的眼神,心中却是一动。京营暮气沉沉,正需要这般有锐气、敢任事的年轻人去搅动一番。况且,此子神力惊人,就算遇到危险,自保应当无虞。
“好!” 牛继宗一拍帅案,“既然贾校尉有如此胆魄,本帅便准你所请!着你即日挑选精干人手,组成哨探小队,三日后出发,前往黑山!务必摸清匪巢位置、人数、装备及活动规律!一应所需,营中优先供给!”
“末将领命!” 贾琏心中一定,沉声应道。
陈瑞在一旁看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是看向贾琏的目光,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散帐之后,贾琏刚走出大帐,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贾校尉留步。”
贾琏回头,见是陈瑞,忙拱手道:“陈大人有何吩咐?”
陈瑞走到他近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贾校尉主动请缨,勇气可嘉。不过,黑山剿匪,非同儿戏。那‘座山雕’能屡次逃脱围剿,绝非易与之辈。哨探之事,重在隐秘、机变,而非逞强斗狠。你……好自为之。”
这话听起来依旧是提醒和告诫,但贾琏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郑重行礼:“多谢大人提点!末将定当谨记,以完成任务为要,绝不鲁莽行事!”
陈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贾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微暖。这位冷面参将,看来也并非全然不近人情。
回到丙七队驻地,贾琏立刻将赵大雷和几位伙长召来,传达了剿匪和哨探的任务。
众人一听,反应各异。赵大雷面露忧色,几个伙长则是既兴奋又紧张。剿匪意味着军功,但也意味着危险。
贾琏沉声道:“哨探小队,贵精不贵多。我意,从队中挑选二十名机警、沉稳、熟悉山地行动的弟兄。赵队正,此事由你负责,务必挑选可靠之人。”
“是,大人!” 赵大雷领命。
“胡铁牛!” 贾琏又点道。
“卑职在!” 胡铁牛瓮声瓮气地出列,经过上次教训,他对贾琏已是心服口服。
“你力气大,此次随我同行,负责携带部分物资,必要时也可充当先锋。”
“是!大人!” 胡铁牛咧嘴一笑,显得颇为兴奋。
安排妥当后,贾琏便让众人散去准备,自己则回到营房,摊开一张简陋的北境舆图,目光落在了标注着“黑山”的区域上。
山势连绵,沟壑纵横……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脑中飞速盘算。这次哨探,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他证明自己能力、在军中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与此同时,京营某处奢华的独立营房内,军需官李彪也得知了剿匪和贾琏主动请缨哨探的消息。他晃着手中的酒杯,对身旁一个心腹小校冷笑道:“贾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好,黑山那地方,穷山恶水,匪徒凶悍,他若是运气不好折在里面,倒也省了咱们不少麻烦……”
一丝阴鸷的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