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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府书房内那轻描淡写却寒意森然的指令,如同无形的蛛网,开始悄然向着荣宁两府笼罩而来。而此刻的贾琏,虽预感到风暴将至,却并未慌乱,与王熙凤商议定“以退为进”之策后,便沉下心来,一面专注京营事务,一面暗中布置。

正如贾琏所料,醉仙楼一会后,明面上的试探与拉拢暂时消停了。周长史那边再无动静,连带着冷子兴和冯唐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异动。然而,这种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透着令人不安的压抑。

贾琏心知这是对方在酝酿更大的风波,他索性也按兵不动,每日里只在京营和荣国府之间两点一线,除了处理军务,便是回府陪伴妻女,或是去贾母处晨昏定省,与外书房那些清客相公们偶尔说些闲话,一副全然将“生意”抛诸脑后的模样。

这一日,贾琏从营中回来得早些,刚进院子,便听到正房里传来王熙凤带着怒意的声音:“……真是给脸不要脸!如今府里艰难,各房都在省俭,偏他们屋里事多!前儿要额外的冰敬,今儿又嫌份例里的茶叶不好,明里暗里指桑骂槐,当我听不出来么?”

接着是平儿温声劝解的声音:“奶奶息怒,犯不着为那起子小人生气。如今二爷有了出息,咱们腰杆子硬,按规矩办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贾琏掀帘进去,只见王熙凤坐在炕上,粉面含煞,胸口微微起伏,显是气得不轻。平儿在一旁捧着茶,脸上也带着几分无奈。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二奶奶生气了?” 贾琏笑着走过去,自顾自倒了杯茶。

见他回来,王熙凤脸色稍霁,但余怒未消,哼了一声道:“还能有谁?西院那边那位(指赵姨娘),还有宝玉屋里的几个大丫鬟,变着法儿地挑刺生事!不过是看着你如今势头好,我又立了新规矩,心里不自在,故意找茬罢了!”

贾琏闻言,眉头微挑。他如今在府中地位不同往日,连带着王熙凤管家也更有底气,这自然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引来反弹是意料中事。赵姨娘母子一向与王夫人、宝玉一房明争暗斗,如今见二房势头更劲,心中嫉恨,挑唆生事不足为奇。而宝玉屋里的丫鬟,如袭人、晴雯等,往日因宝玉得宠,在府里颇有体面,如今王熙凤厉行节约,难免触犯到她们的一些习惯和利益。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何须动气。” 贾琏呷了口茶,淡淡道,“你如今管家,讲究的是公道二字。只要秉公处理,不偏不倚,她们闹得再凶,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王熙凤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可日日与这些人缠斗,也着实心烦。你是不知,今早赵姨娘竟跑到太太面前哭诉,说我克扣她们房里的用度,苛待环儿。幸而太太明理,没有听信她一面之词,反倒说了她几句。可这般闹腾,终究是惹人笑话。”

贾琏放下茶盏,目光微冷:“她既然不安分,那就给她找点正经事做。环儿年纪也不小了,整日在内帷厮混,像个什么样子?我看,不如跟老爷(贾政)提一提,也该正经请个先生好好读书,或是寻个武师打熬筋骨,总比在内宅生事强。”

王熙凤眼睛一亮:“这倒是个法子!若是老爷允了,赵姨娘的心思少不得要放在环儿身上,也能安生些。”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宝玉屋里……袭人倒还是个懂事的,只是那晴雯,性子未免太张扬了些,仗着宝玉宠信,有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贾琏对宝玉屋里那些丫鬟的恩怨没什么兴趣,但知道王熙凤管家不易,便道:“一个丫鬟罢了,若真是不懂规矩,该敲打便敲打,该撵出去便撵出去,难道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只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莫要落人口实,毕竟她们是伺候宝玉的。”

王熙凤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她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先前只是顾忌颇多,如今有贾琏支持,底气十足,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面小丫鬟禀报:“二爷,奶奶,东府里珍大奶奶(尤氏)过来了。”

尤氏?她怎么来了?贾琏与王熙凤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尤氏虽是东府当家奶奶,但性子软弱,平日很少主动过府串门。

“快请进来。” 王熙凤忙整理了一下神色,换上笑脸。

帘栊一响,尤氏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她穿着藕荷色对襟衫子,面色有些憔悴,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容。

“给琏二兄弟、二奶奶请安。” 尤氏上前见礼,声音细细弱弱的。

“大嫂快别多礼,快请坐。” 王熙凤亲自起身扶她坐下,又让平儿看茶,关切地问道,“大嫂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尤氏未语先叹,拿起帕子掖了掖眼角,低声道:“本不该来打扰二兄弟和二奶奶的……只是,我们府里近日……唉,实在是……” 她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贾琏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几分,便温声道:“大嫂但说无妨,都是一家子骨肉,若能帮上忙,我们绝不推辞。”

尤氏这才哽咽道:“是我们爷(贾珍)……他不知在外头听了什么人的挑唆,前儿回来大发雷霆,说……说琏二兄弟你做买卖,宁肯用外人,也不肯带着自家兄弟,是瞧不起他这族长……又骂蓉儿没用,连自家叔叔都巴结不上……这两日,府里被他闹得鸡飞狗跳,蓉儿媳妇(秦可卿)更是……更是被他吓得病又重了几分,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厚着脸皮来求二兄弟,能不能……能不能在你那生意里,匀出一股半股给我们爷,哪怕只是挂个名头也好,全当是花钱买个清净……”

说着,尤氏的眼泪便掉了下来,显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压力。

王熙凤在一旁听得柳眉倒竖,差点就要拍案而起!好个贾珍!自己没本事,眼红兄弟的产业,竟然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逼着尤氏来当说客!真是无耻之尤!

她正要开口讥讽,却见贾琏抬手轻轻按了按,示意她稍安勿躁。

贾琏面色平静,看着哭泣的尤氏,心中却是冷笑连连。贾珍此举,在他意料之中。这位族兄,贪财好色,眼皮子浅,见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然是裘世勤故意营造的假象),岂能不动心?之前派人来问被拒,如今竟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通过逼迫尤氏来施压。

“大嫂,” 贾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难处,我和凤丫头都明白。只是,这事实在是爱莫能助。”

尤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贾琏继续道:“一来,我那所谓的生意,本就是小打小闹,如今又因营中事务繁忙,早已搁置,并无什么股可分。二来,即便真有,这生意牵扯到京营的一些关系,琏身为官身,行事需格外谨慎,若与族中牵扯过深,瓜田李下,恐惹来非议,届时不仅害了我自己,更可能连累族中,那才是万死莫赎之罪。珍大哥是族长,更应明白此中利害才是。”

他这番话,依旧是抬出“京营”、“官身”作为挡箭牌,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尤氏听得怔住了,她本就是个没主见的,被贾珍逼着前来,心中已是惶恐,此刻听贾琏说得如此严重,更是害怕,连忙道:“竟……竟是这样?那……那确实不能连累了二兄弟和族里。我……我回去便跟我们爷说清楚……”

“大嫂明白就好。” 贾琏叹了口气,状似无奈道,“还请大嫂转告珍大哥,非是琏不愿提携兄弟,实是身不由己。若珍大哥手头不凑手,琏这里还有些许积蓄,倒是可以……”

“不必了不必了!” 尤氏连忙摆手,她哪里敢要贾琏的钱,“我这就回去说清楚。” 她像是生怕贾琏反悔或是再说出什么她接不住的话,慌忙起身告辞。

王熙凤亲自将她送出院门,回转来时,脸上犹自带怒容:“呸!真真是不要脸!自己没本事,倒会欺负老婆!琏二,你刚才就不该对她那么客气!”

贾琏淡然一笑:“对她客气,是因为她是个可怜人。至于贾珍……他越是这般逼迫,越是显得他心虚气短,不足为虑。不过,他既然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头上,我们也不能不做防备。”

他沉吟片刻,对王熙凤道:“凤丫头,你明日去给西府太太请安时,不妨‘无意中’透露一下,就说东府珍大哥似乎对我那早已搁置的生意格外上心,竟逼着大嫂过来讨要股份,你心中十分不安,唯恐影响了兄弟和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熙凤是何等聪明人物,立刻领会了贾琏的意图——这是要借王夫人的口,将贾珍觊觎兄弟产业、逼迫弟媳的事情,传到贾母和贾政耳中!贾母最重家族和睦,贾政则一向标榜端方正直,若知道贾珍如此行事,心中必然不喜,日后贾珍再想借此生事,便要掂量掂量了。

“好!我明日就去!” 王熙凤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只觉得心中的闷气顿时散了大半。她看着沉稳睿智的丈夫,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倚靠。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小人作祟,那又如何?只要他们夫妻同心,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