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进将军?”何非心中一震。这位大将军在夏商国威名赫赫,是帝国真正的柱石之一。由他亲自挂帅,可见朝廷对东线战事的重视。
“是啊,”华子仲脸上露出一丝崇敬,“有大将军在,军心稳了一半。对了,张云源大哥应该已经到了指挥部,他所在的‘立春’部队肯定在参与军机谋划。李悠那小子,他所在的‘秋收’部队前哨估计也在附近转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上。”
正说着,旁边一个帐篷里钻出一个人,正是周通,他依旧是那副机灵模样,但眼神更加锐利,显然“春分”部队的情报工作已经展开。他看到何非,挤了挤眼睛,低声道:“非哥!明明姐!嘿嘿,咱们这算是‘庚字’这一届的部分成员在东线大本营胜利会师了!以后说不定有机会一起行动,潜入篙丽,甚至有机会在篙丽首府平阳城里相聚呢!”他消息灵通,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初步的作战构想。
众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他们都有各自的任务在身。
傍晚时分,左千户将所有“惊蛰”队员集合在一顶宽敞的帐篷内。帐篷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牙绿江流域及篙丽国境内的军事地图。
左千户面无表情,指着地图,声音冰冷如铁:“情况都清楚了。东线,大将军统领主力,正面对抗利坚及其傀儡。西南方向,由连根摇将军负责防御,目前尚未爆发大规模战事。”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根据最新情报,西南方面,我们的盟友阿卡国(安东尼所在)和格兰国(阿尔敏回国效力)已经成功顶住了尔曼国(清道夫·西特乐统治)的第一波试探性进攻。而且,似乎是天佑,尔曼国边境地区近期遭遇了罕见的极寒天气,他们那些依赖精密齿轮和蒸汽、魔晶混合驱动的钢铁战争法器,很多都因为低温而运转不灵,甚至直接趴窝,大大延缓了他们的进攻节奏。这为我们东线作战赢得了宝贵时间。”
帐内众人闻言,神色稍缓。东西两线同时开战是夏商国最不愿看到的局面,西南方向的暂时稳定,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左千户接下来的话,让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不过,海防方面不可松懈!他们的舰队连同瀛倭国的忍者,正在我们东部海域游弋,虎视眈眈,随时可能配合利坚国发动登陆袭击。沿海各州道馆、宗门,包括我们星粹学府的许多导师,如清虚子、圆慧大师、轩辕霄等,都已返回各自道场,集结门下弟子,协助朝廷加强海防。”
局势之复杂,远超普通学子的想象。这已不仅仅是两国交锋,而是牵扯到多方势力的大陆博弈。
左千户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碧绿江的某段江面上:“闲话休提!我部任务如下:全军在此地稍作休整,补充给养。今夜子时,‘惊蛰’全体,秘密集结,强渡碧绿江!”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渡江,意味着真正踏入敌占区,意味着潜伏、侦察、破坏、斩首等一系列最危险的任务即将开始。
“我们将是插入敌人心脏的第一把尖刀!”左千户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张面孔,“记住你们的身份,记住你们的职责。解散!各自准备!”
众人肃然应诺,无声地退出帐篷。
夜色渐深,山谷基地中,大部分部队都在休整,唯有“惊蛰”的成员们,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符箓、兵刃。何非抚摸着背后的七星剑,感受着藏符环内数千张符箓的隐隐波动,又看了一眼身旁沉默却坚定的莫明明,以及背包里假寐的飞逵(小黑猫形态),抚摸着母亲的银簪子。
子时的钟声还没在江面荡开余韵,碧绿江的风就先裹着水汽扑了过来,凉得能钻进衣领缝。江面上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把本该泛着银光的江水染成漆黑一片,只有水流撞击暗礁的闷响,像沉在江底的巨兽在低声呜咽。
远离主力军营的隐秘河滩上,“惊蛰”部队的身影正从黑暗里陆续浮现——有人踩着芦苇丛的阴影,脚步轻得没惊起半片枯叶;有人贴着岩壁滑下,斗篷扫过石面连声响都没有。几十道身影聚在滩头,竟没让江风卷走半句交谈,只有左千户立在最前,玄色劲装与夜色融在一起,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刀。
“渡江。”左千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对岸黑风林汇合,记住——水里不准溅起超过指节的浪,空中不准留下能被感知的灵力波动。”
没有多余的口号,甚至没人点头回应。下一秒,滩头的人影就像被夜色吞了般,接二连三地动了——不是整齐划一的冲锋,而是各显神通的潜行,每一道身影都在演绎“如何把自己变成江夜里的一部分”。
最先动的是两个穿水色劲装的队员,他们往掌心吐了口灵气,往江面一按,身形就“融”了进去——不是简单的潜水,而是真真切切化作两道淡蓝色的水影,贴着江底暗流往前游,连尾迹都被江水自动抚平,只有偶尔闪过的灵力微光,像江鱼摆尾时溅起的星点水花。
紧随其后的是个背着木鸢的少年,他展开折叠的木鸢,指尖在鸢翼符文上一点,木鸢就变得轻如鸿毛。他踩着鸢首贴着江面滑行,高度刚好擦过浪花,木鸢掠过的地方,连雾气都没被搅动,灵力波动被压缩到比萤火虫的光还要微弱,远看就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枯叶。
更绝的是个穿夜行衣的队员,他没用水遁也没御器,只是足尖在水面轻轻一点——那点接触的地方,江面竟像结了层看不见的冰,他借力飘出数丈,落脚处只留下一圈比铜钱还小的涟漪,转瞬就被江水盖过。他就这么踩着“看不见的台阶”往前,身影快得像道黑色闪电,眨眼就把滩头甩在身后。
还有人干脆捏碎张灰黑色的符箓,身形瞬间变得半透明,连呼吸都裹上了隐匿气息的法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江面——不是浮在水面,而是像走在平地上般稳步前行,江水从他脚下流过,却没沾湿他半片衣角,仿佛他脚下踩着道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桥。
何非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莫明明,她指尖已经扣住了腰间的阴阳匕首,显然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何非指尖泛起淡金色的灵光,太初之气在掌心流转,顺着经脉汇入周身——这是他改良过的茅山避水诀,不再是简单的“分水”,而是用灵力在体表织了层无形的气膜,既能隔绝江水,又能顺着水流调整姿态。
“抓稳。”何非轻声说,伸手握住莫明明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却没半点颤抖,只是轻轻点头。两人同时往江水里一沉,像两条游得极快的鱼,气膜破开浪花的瞬间,就借着水流的力道往前冲——不是逆流硬抗,而是顺着江底的暗流调整方向,速度快得惊人,却没在水面留下半分痕迹。
何非背包里的小黑猫飞逵,此刻正把爪子嵌在背包布料里,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像两颗小星星。它乖乖缩在布料缝隙里,连尾巴都没晃一下,显然知道此刻不能暴露气息,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说明它正警惕地盯着周围的江面。
而左千户的动作,比所有人都要干脆。他没用水遁,也没御器,只是抬手拔出腰间长刀——刀身出鞘的瞬间,竟没发出半点金属碰撞声,只有一道极淡的刀光闪过,左千户的身影就消失了。再出现时,他已经站在对岸的礁石上,长刀归鞘的动作轻得像拂去衣尘,江风卷着雾气过来,都没吹动他衣角的褶皱。他靠在礁石后,目光扫过江面,确认队员们的动向,眼底没半点波澜,仿佛刚才掠过数十丈宽的江面,不过是跨了道门槛。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足够江风卷着雾气在江面绕三圈;说短不短,却够“惊蛰”的队员们把碧绿江的黑浪甩在身后。
最先抵达黑风林边缘的是左千户,他靠在最粗的古树干后,听着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先是水影从江里“渗”出来,在岸边打了个旋就恢复人形;接着是木鸢少年踩着雾气落地,木鸢自动折叠成巴掌大小;然后是踩着水面过来的队员,最后是何非和莫明明从江里探出头,气膜散去时,连头发都没湿几分。
飞逵从背包里跳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绒毛,金色瞳孔扫过聚集的队员,确认没有陌生气息,才又缩回到何非脚边,用尾巴圈住他的脚踝。
黑风林里的瘴气淡得像薄纱,缠绕在藤蔓间,刚好能遮住队员们的身影。几十道身影聚在林中空地,没人说话,只有彼此交换的眼神——有对顺利渡江的确认,有对接下来任务的警惕,还有对同伴神通的默契认可。
左千户从树干后走出来,目光扫过全员,确认没人掉队,也没人身上沾着能暴露行踪的痕迹,才缓缓开口:“休整一炷香,接下来的路,比江面难走十倍。”
江风还在林外呼啸,瘴气在队员们身边流转,没人知道黑风林深处藏着什么,但“惊蛰”的身影已经在夜色里做好了准备——就像他们刚才渡过碧绿江那样,无论前方是暗礁还是陷阱,这群暗影里的尖兵,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