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脚底踩着那只有力的巨手，风从耳边刮过。他低头看了眼绑在脚踝上的辣条袋，血还在渗，但不疼了。
巨手把他送到讲台正上方，轻轻一托，他就稳稳落地。灰尘还没散，后排有人咳嗽。姬冷月坐在地上没动，脸色发白，手里玉简碎成两截。
“你去哪儿？”她抬头问。
“去交个作业。”李狗蛋咧嘴一笑，顺手拍了下肩头的小橘，“别缩我脖子后面抖，像个围脖也就算了，还影响视线。”
小橘耳朵抖了抖，没吭声。
李狗蛋环顾四周。讲台塌了一半，符文烧焦的痕迹还在冒烟，原本放论文的桌子炸成了木屑。观众席乱哄哄的，有人想走，被屏障拦住，只能干坐着。
他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角落。
一道长长的影子贴在地上，脑袋高高抬起，正低头啃一根从裂缝里钻出来的发光藤蔓。那脖子细长，四条腿站得笔直，头顶一对弯角，浑身灰斑点——是穷奇，吞了修正液后变成这副模样。
“喂。”李狗蛋走过去，一把拽住它的角，“别吃了。”
穷奇甩了甩头，藤蔓断了，汁液溅到李狗蛋脸上，有点甜。
“你这脖子又高又平，正好当黑板。”他说完，指尖划出一道金线，在穷奇背上写下“F=ma”。
三个字亮了一下，稳稳浮在皮肤上。
台下立刻炸了。
“这是什么？拿凶兽当教具？”
“太不尊重知识了！”
“我刚才记的笔记要不要重写？”
李狗蛋没理他们。他转头看向姬冷月：“接着讲啊，愣着干嘛？”
姬冷月张了张嘴：“可……它是活的。”
“活的才好。”李狗蛋掏出一包辣条，撕开塞进穷奇嘴里，“吃完了再动，不然以后没得吃。”
穷奇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忽然呆住，脖子也不摇了。
李狗蛋拍拍它的背：“看，听话了。你讲你的，我在这儿压阵。”
姬冷月咬了咬唇，慢慢站起来。她捡起一块残破的玉简，指尖凝聚毒雾，在穷奇背上写下第一行公式：
“情绪积分 = ∫(欲望 - 抑制) dt x 毒性阈值”
字迹刚成形，穷奇打了个喷嚏。
整片背部猛地一抖，公式错位，“毒性阈值”跑到了开头，“∫”符号翻了个身，变成了“∑”。
台下有学者当场记录：“原来求和才是根本？”
还有人惊呼：“快看！那只苹果又出来了！”
众人抬头——一只红彤彤的苹果正从穷奇鼻孔缓缓飘出，旋转两圈，跳了段舞，啪地炸成光点。
李狗蛋抬手，“啪”地一巴掌拍在穷奇脊背上。
掌心微震，一股极轻的波动扩散开来。所有符文瞬间归位，排列整齐，像是被无形的手重新校准。
全场安静了一秒。
“咳。”姬冷月清了清嗓子，继续写第二行推导式。
李狗蛋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往地面踩了一脚。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回档标记沉入地底，像颗埋好的钉子。
第三行公式刚写完，穷奇突然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抗拒，是体内在响。
咕噜——
声音从它胸口传来，像是锅里的水烧开了。背部符文开始自主延伸，不再只是被动显示内容，反而自己动起来，拆解、重组、连接成新的结构。
“不对劲。”姬冷月后退半步。
李狗蛋眯眼盯着那些变化的纹路。它们不再是简单的数学表达式，而是演化成某种复杂的知识网络，层层叠叠，像一张正在生长的思维地图。
“它在学。”李狗蛋低声说。
话音未落，穷奇瞳孔骤缩，脖子绷直。背部所有符文猛然亮起，旋转着汇聚成一个漩涡。中心发出低频嗡鸣，空气扭曲，光线被吸进去。
知识漩涡成型了。
李狗蛋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姬冷月手腕：“抓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漩涡猛然扩张，将两人卷入其中。
穷奇的身体开始发光，四条腿离地悬浮。它的形态没变，但气息变了，像是从一头野兽，变成了某种承载信息的容器。
台下众人只看到一道强光闪过。
等视野恢复时，讲台上只剩下一头呆站着的长颈鹿，背上空无一字，嘴里还叼着半截辣条。
而李狗蛋和姬冷月，已经不见了。
但他们没离开太远。
他们在漩涡内部。
四周是流动的文字与公式，像河流一样穿梭。牛顿的定律、毒理模型、情绪函数、混沌参数……所有曾被书写、讨论、争辩的知识，都在这里交织运转。
姬冷月靠在李狗蛋肩上，意识模糊，嘴唇微动：“我们……在哪？”
“还在讲课。”李狗蛋抬头看，“只不过换了个教室。”
他伸手碰了碰空中漂浮的一串方程。指尖触碰的瞬间，那段公式自动补全，还弹出一行小字注解。
【推导建议：引入辣条能量衰减系数γ，可提升模型稳定性】
李狗蛋笑了：“看来它真听进去了。”
话没说完，脚下地面一颤。
漩涡中心裂开一道缝，穷奇的脑袋探了进来。它的眼睛变得清澈，不像之前那样浑浊暴躁。它看着两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在问：“然后呢？”
李狗蛋反应过来：“它想让我们继续教。”
姬冷月勉强撑起身子：“可我现在……写不了字。”
“不用你写。”李狗蛋从腰间摸出最后一包辣条，撕开，把调料粉撒向空中，“我来讲。”
粉末飘散，碰到公式就变成金色字符，自动排列成句。
“今天讲的是——”他清了清嗓子，“如何用毒药算积分。”
姬冷月愣了一下，居然笑了。
穷奇眨了眨眼，背部重新浮现空白区域，像是准备好接收新内容。
李狗蛋拿起一根烧焦的木棍，踩上一块浮空的石板，开始写第一行。
“设人心为变量x，仇恨为负向激励f(x)，则毒性释放速率v(t)等于……”
他写得认真，像小学老师批作业。
外面，讲台废墟之上，风停了。
观众们屏息看着那头长颈鹿。它的背再次亮起文字，一笔一划，清晰稳定。
有人悄悄翻开笔记，改掉了之前记错的内容。
也有人发现，自己卡了很久的修炼瓶颈，竟然松动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场怪异讲座终于步入正轨时——
穷奇的尾巴突然抽了一下。
李狗蛋写的最后一行公式，最后一个符号，“∞”，突然反转，变成了“0”。
整个知识漩涡剧烈晃动。
姬冷月抬头，声音虚弱：“参数……崩了？”
李狗蛋盯着那个“0”，没说话。
他慢慢把手伸向虚空，像是要抓住什么。
“谁关一下投影？”他喊，“作业还没收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