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把铁盒塞进防滑粉阵眼的瞬间，结界猛地一震。蓝雾还在往外冒，顺着地缝钻，像有生命一样往孩子们脚底缠。
小胖子坐在地上，眼神发直，嘴里一直念：“妈妈在天上……红烧肉要糊了……”
扎羊角辫的女孩趴着画圈，手指划出歪歪扭扭的房子，一遍又一遍。
其他孩子也安静得不像话，有的原地转圈，有的抱着膝盖哼歌，声音断断续续。
“不行。”李狗蛋一把抓起腰间的辣条包装袋，哗啦啦倒出来十几条，“再这样下去，他们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三下五除二把包装袋撕开，抽出里面的银色内衬，一条条接起来，绕成个环，按进结界裂缝里。袋子刚贴上，表面浮起一层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结界晃了晃，蓝雾扩散的速度慢了一点。
狐九儿站在旁边，盯着那滴溜溜转的泪瓶，低声说：“只有眼泪能中和它。”
李狗蛋扭头：“又要失忆？”
“不是我的泪。”她摇头，“是泪瓶本身的灵性之泪。它自己会凝出来，只要我用血引一下。”
她说完，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瓶身。晶莹的泪珠从瓶口缓缓渗出，像露水挂在叶尖，摇摇欲坠。
李狗蛋皱眉：“有副作用没？”
“不知道。”她看着那滴泪，“但不用的话，他们现在就会变成痴呆。”
话音落下，泪珠坠地。
滋——
一声轻响，像是水滴进热油。
幽蓝的雾气碰到泪痕，立刻缩了回去，像被火烧到的蛇。
孩子们一个个打了个激灵，眼睛眨了眨，慢慢恢复清明。
小胖子揉着眼睛抬头：“哥？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扎羊角辫的女孩捡起粉笔，看了看地上的画，挠头：“这房子谁画的？丑死了。”
众人松了口气。
李狗蛋却没动。他蹲下，伸手扶住一个刚站起来的小女孩：“你还记得哥哥叫什么吗？”
小女孩愣住，眨眨眼：“……忘了。”
他又问：“昨天谁赢了辣条拼图比赛？”
全场安静。
没人说话。
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他闭上眼，在脑子里默念“系统”。
下一秒，无数画面在他意识里炸开。
亿万次模拟同步运行，回溯泪滴落地的每一毫秒。
数据流飞速滚动——
泪液净化蓝雾的同时，也在剥离记忆数据。
短期记忆锚点受损，稳定值下降7.3%。
连续三次使用，认知结构将永久断裂。
他睁开眼，脸色有点沉。
没吭声，只是默默把剩下的辣条包装袋重新排布，在结界四角摆成菱形阵型。袋子贴地后微微发烫，开始记录空气中残留的泪气轨迹。
“有效果？”狐九儿走过来。
“暂时压住了。”他说，“但不能再来第二次。”
“什么意思？”
“泪能解毒，也会伤人。”他指着角落里一个正发呆的孩子，“他们已经开始丢记忆了。再用一次，可能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狐九儿怔住。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泪瓶，瓶身还带着余温。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以为的“救”，其实也在“害”。
“那怎么办？”她声音低了些，“放着不管？”
“不。”李狗蛋转身，一脚踢开滑板。轮轴咔哒一响，雷劫珠亮了一下。
他按下播放键，音乐炸响——《小苹果》前奏冲天而起。
“来！都站起来！”他拍着手，“跟着节奏，拍拍手，跳两下！”
孩子们愣了愣，但音乐太熟了。没几秒，一个个跟着动起来。
拍手、跺脚、转圈，动作乱七八糟，但笑声回来了。
音波震荡在结界内来回反弹，刺激着大脑活跃区。混乱的思绪被一点点拉回来。
等节奏停了，李狗蛋挨个问：“叫什么名字？最喜欢吃什么？”
“我叫豆芽！爱吃辣条！”
“我叫石头！要吃火鸡面味！”
“我是小花！要吃宇宙香！”
他一边听，一边把声音录进改造过的辣条袋里。袋子封口，贴上标签，埋进结界四角。
每埋一个，结界就亮一分。
“这是‘记忆胶囊’。”他对孩子们说，“以后忘事儿了，就挖出来听听。谁敢偷，我就让他跳十遍《小苹果》。”
孩子们哄笑。
狐九儿站在边上，没笑。她握着泪瓶，指节发白。
她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李狗蛋走过来，压低声音：“这玩意儿不能再随便用了。下次要是孩子们连哭都不会了，你拿什么换回来？”
她抬眼：“那你打算怎么办？盒子还在冒雾，石碑底下那个‘宿主’快醒了。”
“那是之后的事。”他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们记住自己是谁。其他的，等我想办法。”
他看了眼防滑粉罐子。裂缝更深了，混沌气时不时往外喷一点，又被结界压回去。
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
但他更清楚，现在不能乱。
一旦再用泪，孩子们的记忆就会像沙子一样漏光。
到时候，就算救回来，也是空壳。
“你先收好瓶子。”他把最后一个记忆胶囊埋好，回头看向狐九儿，“别让它靠近孩子。除非万不得已。”
狐九儿没动。
“听见没？”他伸手，“交给我也行。”
她终于点头，把泪瓶递过去。
冰凉的触感贴上掌心，李狗蛋手指一紧，把它塞进外套内袋。
结界外，夜色越来越深。
风穿过废墟，吹得辣条袋哗啦响。
某个角落，埋下的记忆胶囊突然微微发烫，像是里面的声音，正在自动重播。
李狗蛋站在中心，看着一圈孩子围坐打闹。
他们笑得很响，可他听得出来——
有几个名字，已经被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