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境”这个名字,在帝秦的版图上,已然成为一个血色的烙印,一个无声的警钟。它的沦陷与自我毁灭,是帝国心中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而在距离主位面更近的星域,有一个与之环境相似、命运却似乎早已注定的核心附属位面——“后土墟”。这里,没有厚土境曾经的丰饶与广阔,却有着同样深沉厚重的玄黄大地,以及更加错综复杂、深不见底的地下脉络。如今,它承载的,已不仅仅是战略防御的价值,更是无数从厚土境逃难而来、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军民,那近乎燃烧的 复仇遗志。
后土墟的地表,是广袤无垠、起伏不平的荒芜高原,狂风卷起黄色的沙尘,呜咽着掠过嶙峋的怪石。而真正的战场,却在其之下——一个经由数代帝秦军民、尤其是擅长掘地的“地行族”后裔,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防御网络。这里,是坑道的世界,是地宫的迷宫,是依托大地之脉进行终极防御的堡垒。
帝秦守军放弃了地表绝大多数区域,将全部力量收缩至这片被称为“九幽地宫”的地下王国。入口隐蔽在悬崖裂隙、干涸河床甚至废弃的矿洞之中,内部通道纵横交错,层层叠叠,深达地底千丈。主要节点被改造成巨大的地下要塞,以加固的玄岩为墙,以流淌的地热为能源,以复杂的符文阵列隔绝探测与攻击。守军的目标并非击败敌人,而是利用这极其复杂的地形,将入侵者拖入一场漫长、血腥、代价高昂的消耗战,直至将其拖垮。
核心冲突在阴暗的地底指挥部中,如同地壳运动般压抑地碰撞着。
指挥部的中心,一位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脊梁挺得如同山岳般笔直的中年男子,正凝视着面前由发光菌类和地脉能量驱动的沙盘。他便是“后土墟”的最高指挥官,人称“墟主”的岳擎山。他并非本土将领,而是来自已沦陷的厚土境。他的家族,他的袍泽,他的一切,都随着厚土境的湮灭而化为乌有。他的眼中,看不到恐惧,也看不到希望,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悲怆与一种近乎偏执的死志。
“它们来了。”墟主的声音沙哑,仿佛带着地底深处的回响。沙盘上,代表神械军团先头部队的猩红光点,正从几个主要入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开始渗透进错综复杂的坑道系统。
“按预定方案,第一、第二防线,迟滞阻击。引爆‘回音谷’和‘陷龙潭’的陷阱,让它们先付点学费。”他的指令简洁、冰冷,带着一种与敌偕亡的决绝。
“墟主…”身旁,一位相对年轻的副官,宇文拓,脸上带着忧虑,“神械的掘进和探测能力远超预估…是否…考虑启动‘断尾计划’,放弃外围坑道,集中力量守卫核心地宫?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墟主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刺得宇文拓心头一颤,“拓,你忘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为何叫‘后土墟’了吗?我们守在这里,不是为了‘保存’,是为了偿还!偿还厚土境的血债!每一寸坑道,都要让它们用铁和火来换!想要核心地宫?可以!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复仇的炽焰,但也潜藏着因悲愤而可能导致的 战术冒进风险。宇文拓深知,墟主的内心已被失去一切的痛苦所侵蚀,他的每一次决策,都游走在与敌同尽的边缘。复仇的执念与冷静的、着眼于未来的防御,在这阴暗的地底,进行着无声却激烈的拉锯。
而他们的对手,神械军团,则展现出了令人心悸的工程与科技优势。专用的大型掘进单位,如同钢铁巨虫,能以惊人的速度撕裂、粉碎岩层,开辟新的通道;高精度地震波探测仪能扫描出大致的坑道结构;而小型化的侦察机器人,则如同幽灵,潜入坑道,为后方提供实时情报。这是一场老鼠与机械猫的死亡游戏。
在一处被称为“魔音洞”的天然溶洞改造的防御节点,守军并未布置重兵,而是利用其独特的声学结构,布下了共振符文阵。当一支神械小队进入洞窟深处时,隐藏的符文被激活,发出人耳无法听闻、却能与神械内部精密元件产生致命共振的特定频率次声波!
顷刻间,洞内的神械士兵动作骤然僵直,其内部的能量回路、传感器、运算核心在高频震荡下过热、短路、崩坏!外表看似完好无损,内部却已化为齑粉!整支小队在无声无息中集体瘫痪,成为了坑道中一堆冰冷的、无用的废铁。
神械军团投入了更强大的力量,试图强行突破一条通往核心区域的主干坑道“黑龙道”。守军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入道深处。当大量神械单位涌入一段地势低洼的区域时,守军引爆了预先埋设在头顶岩层中的爆破符!
轰隆!
巨响声中,并非岩石塌方,而是积蓄已久的地下暗河被炸开了缺口!冰冷刺骨、湍急汹涌的地下河水如同决堤的洪荒巨兽,瞬间灌满了整个坑道!金属制成的神械在水中行动迟滞,电路短路,能量核心熄火!无数神械被冲散、浸泡、埋葬在这突如其来的水葬之中。而熟悉地形的守军,早已通过高处预留的逃生通道撤离。
随着战斗的持续,整个后土墟的地脉因连番的爆炸、能量的剧烈消耗以及神械的某种深层钻探而变得极其不稳定,大地不时传来愤怒的震颤。一位世代守护此地龙脉的老祭祀,在核心地宫最大的地脉节点处,带领着族人举行了一场古老而悲怆的仪式。他们吟唱着苍凉的战歌,跳着充满原始力量的舞蹈,将自身的精神力与位面意识进行沟通、安抚。
老祭祀最终力竭而亡,但他的牺牲似乎暂时平复了地脉的躁动,为守军赢得了至关重要的 几个时辰的稳定期。这并非神力,而是生命与信念,与脚下这片土地达成的短暂契约。
然而,一切的战术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是徒劳的。神械军团付出了惨重代价,却依旧步步紧逼,最终兵临“后土墟”最核心的地宫大厅—— “擎天殿”之外。最后的防线摇摇欲坠。
墟主岳擎山站在大殿中央,看着周围伤痕累累、眼神却依旧坚定的最后一批将士,又看了看身旁年轻的宇文拓。他脸上疯狂的复仇火焰,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解脱的 平静。
“拓,”他开口,声音异常温和,“带着还能动的人,从‘潜龙道’走。那是…最后的生路。去主位面,告诉陛下…后土墟…尽了忠,后土境…的血,没有白流。”
“墟主!您呢?!”宇文拓急道。
岳擎山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疲惫与释然。“我?我是厚土境的守土将,厚土境没了,我便是无根之萍。今日,就在这后土墟,为两片土地…画上一个句号吧。”
他转身,走向大殿深处那控制着整个地宫核心结构的总枢纽——一个巨大的、与地脉直接相连的能量核心。
“启动…‘地脉归寂’最终协议。”他的命令,通过灵魂链接,传达到每一个残存守军的意识中。
那是…自毁程序!将引爆地脉核心,彻底塌陷整个核心地宫,与所有入侵者…同归于尽!
“不!!”宇文拓目眦欲裂。
“执行命令!”岳擎山怒吼,最后的威严不容置疑,“活下去!把…我们的故事…带回去!”
他猛地将双手按在了能量核心上,全身的修为、意志、乃至灵魂,如同燃料般注入其中!
“厚土英灵…佑我帝秦!!”他发出了最后的、震撼地宫的咆哮!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从地底最深处传来!整个“擎天殿”开始剧烈崩塌!巨大的岩石如雨落下,地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正在进攻的神械主力军团,瞬间被这天塌地陷的毁灭景象所吞噬!
岳擎山的身影,消失在无尽的碎石与烈焰之中。他以自己的生命和整个核心地宫为代价,为宇文拓和少数残兵,赢得了最后一线生机。
矿工家族在这场防御战中起到了基石般的作用。他们用祖传的技艺,加固关键坑道,设置巧妙的 伪装出口和致命的塌方陷阱。许多老矿工在坑道被突破时,选择引爆自己亲手设置的矿脉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用生命封锁通道。
宇文拓含着血泪,带领着不足百人的残部,通过那条极其隐秘的“潜龙道”,艰难地逃出了正在全面崩溃的“后土墟”。当他们回头望去时,只见整个高原大地都在下沉,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天坑。象征着位面生命线的地脉辉光,在其中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后土墟”的地表与地下核心,彻底沦陷。岳擎山与绝大多数守军,玉碎殉国。
然而,地下网络极其庞大,仍有零星的小股部队,散布在错综复杂的次级坑道中,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顽强的意志,继续进行着绝望却不屈的游击抵抗。战争,从阵地防御,转入了更残酷、更黑暗的地下消耗战。
宇文拓带领的这支微不足道的残兵败将,能否成功穿越危险的星域,抵达并融入主位面的防御体系?他们的到来,是能为帝国带来宝贵的实战经验和不屈的信念,还是仅仅意味着…又一个位面的抵抗力量被彻底打散?
而“后土墟”这与厚土境如出一辙的、自我毁灭式的陷落方式,是否预示着…帝秦这种依托位面本身进行终极防御的战略,本身就存在着无法弥补的缺陷?下一个核心位面,是否会迎来…同样的结局?
复仇的遗志,是用毁灭来书写,还是能在毁灭的灰烬中,孕育出 新的希望?地脉的悲歌,是绝唱,还是…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