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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洪流在云昭的识海中轰然炸开。

不再是画面,而是彻骨的感官——九天玄雷劈碎脊骨的电灼剧痛,业火自五脏六腑燃起的焚身之苦,天道法则如亿万银针贯穿魂魄的撕裂……这些是谢无妄替她承受的,在她“死后”的三百个日夜。

“呃……”云昭闷哼一声,从冰棺边沿滑跪在地。她的手仍死死按在棺盖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前却全是谢无妄白衣尽染、血肉焦糊的破碎影像。原来那场震惊三界的“九重天劫”,根本不是他修行突破所致,而是他逆天封存她肉身必须付出的代价。

墨渊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魔气渡入:“撑住!这些记忆在冲击你的神魂!”

云昭却猛地抬头,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不是今生的泪,是前世被封印在肉身里、与这些痛苦记忆一同封存的残存感知。她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三丈外僵立如雕塑的谢无妄。

他站在那里,脸色比万年玄冰更苍白,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那双总是盛着寒星与霜雪的眼眸,此刻竟不敢与她对视,只是死死盯着冰棺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更显宁静的脸。

“为什么……”云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谢无妄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这个曾一剑斩断天河、面对万千妖魔亦不改色的仙尊,此刻却像个被揭穿最深秘密的囚徒。他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破碎的字句:“……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云昭忽然失控地喊出声,前世今生积压的所有委屈、怨恨、不解,在这一刻轰然决堤,“你明明……你明明可以告诉我!你明明可以阻止那场献祭!你明明——”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冰棺忽然发出嗡鸣。

那嗡鸣声起初极微弱,像是从极深的水底传来。但随着云昭情绪的剧烈波动,冰棺表面的金色封印纹路骤然亮起,光芒竟与她的呼吸形成同频闪烁。

“退后!”墨渊厉喝,一把将云昭往后扯了半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

冰棺中,那双闭合了百年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聚焦的过程,那双眼睛直接“看”向了棺外的云昭。不是镜像般的对视,而是灵魂层面的“对接”——云昭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柔的、同源的力量包裹、牵引,向着冰棺深处沉去。

“别抵抗。”谢无妄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颤抖,“她在召唤你……最后的执念。”

云昭闭上眼,放任自己的神识顺着那道牵引力流淌。

她“进入”了自己的前世肉身。

不是占据,而是融合——如同水滴回归大海。百年的冰冷与寂静瞬间将她包围,然后她感知到了这具身体深处,那一缕微弱得几乎熄灭、却始终不肯散去的执念灵光。

【你……来了。】

没有声音,是直接映入识海的意念。

【我等你……很久了。】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但这一次,是有序的、刻意的传递——

她“看见”了献祭当天的另一个视角:高台之上,她剜心倒下时,观礼席最前方,玄石长老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正在结一个极其隐秘、恶毒的法印。那法印的目标不是她的心,是她即将离体的灵魂——他在试图当场炼化她的魂魄!

而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就在那时从天而降,精准地斩断了那道法印。施剑者隐蔽了所有气息,但反噬之力让他袖中淌下血线。

是谢无妄。

【他救了我的魂……】前世本体的意念里透着深切的疲惫,【但他救不了我的命……献祭已成定局……他只能……抢在玄石之前……封住我的肉身……】

画面切换:深夜,禁地冰窟。谢无妄抱着她的身体跪坐在阵法中央,七窍都在渗血。他在燃烧自己的本命精血催动禁术,而他身后,玄石长老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洞口,声音带着虚伪的悲悯:“无妄,够了,让她安息吧。”

【他要抢走我的身体……】意念里涌起强烈的恨意与恐惧,【他说……灵族圣女的肉身……是炼制‘万灵丹’的主药……能助他突破最后瓶颈……飞升上界……】

云昭的灵魂在震颤。原来从一开始,她的牺牲就不是为了苍生,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灵族血脉的猎杀!

【谢无妄……和他打了三天三夜……】意念传递到这里时,竟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恨,有痛,还有一丝连传递者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容,【他那时……感受过我献祭的反噬……又强用禁术……根本不是玄石的对手……但他……死也不肯放手……】

画面中,谢无妄被玄石一掌击穿胸膛,仍用最后的力气将冰棺推入时空乱流。玄石愤怒的咆哮声中,冰棺坠入秘境深处。

【我最后的意识……看着他在血泊里爬向洞口……还想追进来……】意念渐渐微弱下去,【后来……我沉睡了……只隐约感觉到……有很温暖的力量……一直在温养我……是他……】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狰狞的真相。

云昭猛地从融合状态中挣脱,回归现世的身体。她睁开眼的瞬间,冰棺中的那双眼睛骤然亮起最后的光彩,本体的嘴唇竟微微翕动,发出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的气音:

“小……心……”

谢无妄和墨渊同时屏住呼吸。

“师……尊……”每说一个字,冰棺上的封印就裂开一道缝隙,“玄……石……”

云昭扑到棺边,将耳朵贴近。

那声音用尽最后的力量,吐出四个字:

“夺……灵……大……阵……”

话音落下的刹那,冰棺内所有的生机如潮水般退去。那双眼睛缓缓闭合,再也不会睁开。但这一次,不是沉睡,是执念已了、彻底消散前的宁静。

与此同时,云昭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了——那是横亘在她前世与今生之间的最后一道灵魂隔阂。磅礴的力量从冰棺中倒灌而入,与她自身的灵力疯狂融合。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泛起灵族特有的淡金色光晕;她的眼眸深处,有古老的符文一闪而过。

“力量在融合!”墨渊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灵气的异变,“她要突破……”

话音未落,密室外骤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厚重的石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轰然炸碎,碎石如暴雨般砸入室内。烟尘中,六道身穿漆黑劲装、面覆金属鬼面的身影如利箭般射入,呈扇形将冰棺与三人围在中央。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宗门标识,但那种训练有素、杀气凝实的姿态,分明是常年执行隐秘任务的死士。为首之人目光扫过冰棺与云昭,在看到她正在蜕变的外貌和涌动的灵族气息时,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灵族圣女,果真未死。”他的声音经过法术处理,嘶哑如金属摩擦,“主人有令:带回流有圣女心头血的完整肉身,若带不走——”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吐出冰冷的杀意,“就地炼化,绝不可让灵族血脉外流。”

谢无妄一步踏前,将云昭与冰棺挡在身后。他手中并无剑,但整个密室的气温骤降至冰点,空气中凝结出无数细小的霜晶:“玄石养的好狗,也敢吠到此地。”

死士头目冷笑:“谢仙尊,您逆天行事、私藏罪族余孽之事,主人早已洞悉。今日若肯交出圣女肉身,或可留您全尸。”

“废话真多。”墨渊嗤笑一声,魔气已如黑焰般自周身腾起,他偏头对正在艰难消化力量的云昭快速道,“融合需要时间,我们撑住。信我,也信他——”他瞥了眼谢无妄,“至少这一刻,我们目标一致。”

云昭咬紧牙关,体内两股力量正进行着翻天覆地的融合与冲撞。她勉强点头,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竭力引导那股庞大的灵族本源之力归于丹田。

战斗在下一瞬爆发。

六名死士显然早有准备,三人结阵缠住墨渊——那阵法竟是专门克制魔气的“镇魔金光咒”;另外三人则直扑谢无妄,出手皆是不要命的杀招,意在牵制。

而死士头目,身形如鬼魅般绕过战团,五指成爪,直取冰棺中的肉身!

“你敢!”谢无妄目眦欲裂,竟硬扛着背后两道贯穿肩胛的攻击,反手一道剑气斩向那头目。剑气凌厉,却在触及对方时被一层诡异的血色光罩弹开。

“没用的,谢仙尊。”头目声音里带着嘲弄,“主人早已料到您会阻挠,特赐‘破法血符’——专破您的无妄剑气!”

他的手已触到冰棺边缘。

就在此刻——

一直闭目调息的云昭,骤然睁眼。

她的双瞳已彻底化为流淌着淡金辉光的灵族之眼,周身萦绕的灵气不再是纯粹的银白,而是夹杂着星点金芒。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右手,对着死士头目所在的方位,虚虚一握。

“滚。”

一字吐出,言出法随。

密室中所有游离的灵气在这一刻被强行抽空,汇聚成一只半透明的巨手,狠狠攥住了那头目。不是攻击肉身,而是直接攥向他的神魂!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头目七窍喷血,抱头跪倒在地。那是灵族天赋神通之一:神魂震慑。对于修为低于自己、且毫无防备的对手,近乎碾压。

但云昭也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丝。强行使用尚未完全掌控的高阶神通,反噬立刻袭来。

另外五名死士见状,攻势更加疯狂。墨渊被金光咒压制,一时难以脱身;谢无妄浑身浴血,剑势却越发癫狂,竟以伤换伤,斩落一名死士的手臂。

死士头目挣扎着爬起,面具碎裂一半,露出半张扭曲的脸。他盯着云昭,眼中闪过决绝的狠色,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血红色的令牌,狠狠捏碎。

“夺灵大阵……不能中断……”他嘶吼着,破碎的令牌中爆发出滔天血光,“主人……属下尽忠了!”

血光如活物般扑向冰棺——不是攻击,而是侵蚀、污染、炼化的前奏!

“不好!”墨渊脸色剧变,“他在用精血污染肉身,想强行启动远程炼化!”

谢无妄想也不想,转身扑向冰棺,竟用身体挡在了血光之前。血光触碰到他的瞬间,如同酸液腐蚀,他后背的衣物皮肉迅速消融,露出森森白骨。

“谢无妄!”云昭失声喊道。

剧痛让谢无妄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但他竟笑了,那笑容在血污中显得格外疯狂而温柔。他回头,看了云昭一眼,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云昭读懂了。

他说的是:“这次,我护住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反手一掌,拍在了冰棺之上。不是摧毁,而是灌注了自己最后的本源仙力。

冰棺上,那道由他亲手布下、温养了肉身百年的金色封印,在这一刻主动崩解。所有的封印之力,连同他灌注的仙力,化作最精纯的生机能量,如洪流般涌向棺内的肉身,也涌向与肉身共鸣的云昭。

“以我之封,解汝之缚。”谢无妄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以我之灵,补汝之缺。”

他在用自己的一切,加速云昭与前世本源的融合,并保护那具肉身不被血光彻底污染!

金光与血光在冰棺上方激烈对冲、消融。棺内,原本已生机消散的肉身,竟再次泛起温润的光泽。而云昭感到,那股原本狂暴难驯的融合力量,因谢无妄这同源仙力的引导,开始变得温顺、有序,如百川归海般汇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

但谢无妄的气息,却在急速衰落。他挡在棺前的身影开始摇晃,背后的伤口深可见骨,血几乎流尽。

死士头目见状,癫狂大笑:“谢无妄,你完了!主人必将……”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柄漆黑的魔刃,从他后心透胸而出。墨渊不知何时已强行破开金光咒的压制,浑身魔气紊乱,嘴角溢血,眼神却冷如寒渊:“你的话,太多了。”

他抽刀,头目轰然倒地。剩余四名死士见首领毙命,竟不退反进,狂吼着发动了自爆式的最后一击。

整个密室开始剧烈摇晃、崩塌。

“走!”墨渊一把捞起几乎昏迷的谢无妄,另一只手去拉云昭。

云昭却挣脱了他。她站起身,周身流转的金银双色灵光已趋于稳定。她看着墨渊怀里面无人色的谢无妄,又看了看冰棺中光泽温润的肉身,最后望向那四名冲来的死士,以及他们身后正在崩塌的秘境空间。

她缓缓抬手,这一次,动作沉稳而坚定。

磅礴的灵族之力在她掌心汇聚,不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交织着她今生修炼的灵气、前世本源的生机,甚至……还融入了谢无妄刚刚渡给她的、那一缕带着决绝守护意志的仙力。

“我的身体,我的命,我的恩怨——”她轻声说,声音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此,由我自己说了算。”

灵光轰然爆发,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而在光芒最盛处,隐约可见,冰棺中的那具肉身,化作了无数光点,如百鸟归林,尽数没入云昭的眉心。

灵魂圆满,双身归一。

光芒散去时,密室已坍塌大半,四名死士尸骨无存。云昭立于废墟中央,银发金眸,气息渊深如海。墨渊扶着重伤的谢无妄,三人俱是狼狈,却都活着。

但云昭的眉头忽然紧蹙。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因彻底融合了前世肉身与记忆,正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残缺的、流动的阵法图虚影。

阵图的核心,连接着九个光点。其中一个光点,赫然指向仙门禁地深处。而另外八个光点的位置,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同种族本源的气息。

耳边,仿佛又响起前世本体最后的残音,这一次,多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度:

“……夺灵大阵……九族为祭……玄石要的……从来不只是我一人……”

远方,秘境崩塌的轰鸣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古老、邪恶、缓慢复苏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