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看着林疏月笔下那个结构略显粗糙、但原理清晰可辨的弹壳剖面图，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林疏月画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工业品，而是一个“能用”的解决方案。
它放弃了极致的性能和可重复使用性，转而追求最低成本、最易实现的批量生产。
“至于气密性，”林疏月画完最后一笔，把本子扔回他怀里，“用浸了油脂的毛毡或者皮革做密封圈，塞在弹壳和弹头之间。就像老式的前膛枪一样。是，这很蠢，很原始，装填也慢。但我们能造出来！我们能让每一把枪都有子弹可用！从无到有，比从九十分到一百分更重要，懂吗，天才？”
尤金抱着笔记本，嘴唇翕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林疏月那番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的话，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属于旧世界的框架。
“我……我明白了……”他喃喃自语，“范式转移……我陷入了思维定势……是的，可行性优先于先进性……天哪，这太……太美了……”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神明似的眼神看着林疏月：“你……你的知识储备……这简直是跨维度的智慧！”
“少拍马屁。”林疏月摆摆手，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或者去你的实验室搞通宵。总之，别再来敲我的门，除非你造出了第一颗能打响的子弹。还有，记得跟瑞克申请，把社区里所有的废铜烂铁都给你收集起来，尤其是铜质的水管和电线。”
“明白！我立刻就去！谢谢你！林医生！你就是普罗米修斯！是盗火的……”
“滚。”
林疏月不等他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尤金后半截的赞美之词全关在了门外。
她靠在门上，听着尤金兴奋得有些变调的脚步声跑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先省下了5500积分，还把问题解决了。
这种感觉，不错。
现在，就剩下那两个麻烦了。
她走到窗边，望向亚历山大之外的、无尽的黑暗。
明天，她得让瑞克和迪安娜他们，都知道亚历山大外部，那片黑暗里，到底潜藏着怎样恐怖的“惊喜”。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越过新修的围墙，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还有些湿漉漉的草坪上。
派对后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整个亚历山大社区像一台重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一种微妙而崭新的氛围中开始运转。
人们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以前多了些，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也更响亮了。
尼古拉斯和斯宾塞在帮着加固栅栏，虽然动作依旧笨拙，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敷衍了事。
托宾和肖恩正合作把一台发电机抬上皮卡，两人一边使劲一边用简短的词语互相打趣，
这就是林疏月口中的“社会资本投资”，它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地改变了空气的密度。
瑞克站在自家门廊上，手里端着一杯速溶咖啡。
他看着卡尔和罗恩一起去领今天的工具，两个男孩虽然依旧没什么话，但已经能并肩而行。
他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有欣慰，但更多的，是沉思。
“早。”林疏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瑞克回头，看到她也端着一杯水，靠在柱子上。
“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我好像听到有人敲你的门。”
“一个求知欲过盛的天才，睡不着觉，来找我探讨宇宙的奥秘。”林疏月轻描淡写地说，“顺便，我让他去祸害社区的废铜烂铁了。我们的子弹工厂，昨晚算是奠基了。”
瑞克挑了挑眉，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尤金？”
“除了他还有谁。”
两人沉默了片刻，享受着这难得的、没有行尸嘶吼的清晨。
瑞克喝了一口咖啡，感受着那股苦涩滑入喉咙。
他没再追问子弹的细节。
林疏月说奠基了，那就是奠基了。
“派对很成功。”瑞克说。
“嗯。”
“人们……好像真的开始像一家人了。”
“好事。”林疏月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不过，我得给你泼点冷水。”
瑞克转过头，看着她。
“有麻烦了？”
“有两个。”林疏月回答得干脆利落，“一个小的，一个大的。你想先听哪个？”
瑞克沉默了几秒。
“先说小的。”
“狼族。”林疏月吐出两个字。
“狼族？”
“一群疯子。他们在额头上刻‘w’的标记，相信人回归野兽才是正途。他们不占领地盘，只搞破坏和屠杀，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瑞克的心沉了下去。
又是总督那样的疯子？
不。
听起来更糟。
总督至少还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他有欲望，有逻辑。
而这群“狼族”，听起来只有纯粹的、无差别的恶意。
“他们有多少人？装备怎么样？”瑞克立刻进入了警长模式。
“人数不详，但组织松散，没有战术纪律。武器很杂，大部分是冷兵器，偶尔有几把枪。他们更像是鬣狗，而不是狼群。残忍，但并不可怕。”林疏月评价道。
瑞克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组织严密的武装力量，他们就有办法应对。
“他们在哪？”
“在周围游荡。迟早会发现这里。”林疏月说，“这是个麻烦，但只是个麻烦。我们可以解决。”
瑞克点头。
他相信自己的团队。
对付这种乌合之众，他们有经验。
“那……大的呢？”他问，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能被林疏月称为“大麻烦”的，绝对不是几百个行尸或者几十个暴徒那么简单。
林疏月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门廊边，望向社区外的某个方向，不答反问。
“瑞克，你喜欢吃罐头吗？”
“……什么？”
“或者，你见过那种即将沸腾的，装满了肉块的巨大汤锅吗？”
瑞克彻底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从疯子杀手跳到厨房菜谱？
“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林疏月叹了口气，似乎在为瑞克的理解能力感到惋惜。
“就在离我们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采石场。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天然的巨型铁锅。因为一些‘巧合’，这个采石场的出入口被几辆大卡车给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