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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的烛火彻夜未熄。

赵祯独坐于御案之后,明黄色的袍服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寂。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寻常的奏疏,而是厚厚一叠由内侍省紧急整理、以特殊火漆封存的密报。墨迹犹新,记录着这座帝国心脏近来难以言喻的悸动。

刘敞等十余位官员夜半起身,目光空洞,以指代笔,在书案、地板、甚至侍从衣衫上刻画那些无人能懂的“天书”代码——皇城司的画形图影细致得令人毛骨悚然。墨家工坊遇袭的细节图文,清晰地标注出敌人使用的奇特声波武器、被夺走的精密部件,以及墨衡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有来自遥远秦州的、经由特殊渠道加急送入禁中的震动记录,那二十七秒一轮回的非自然脉冲波形图,仿佛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穿透纸背。

更有一份墨衡与崔婉宁联署的、字迹略显潦草却语气极其凝重的密奏,简要陈述了自吕夷简秘札中揭示的“坤元系统”与前代“异人”的疯狂遗产,以及那枚自刘敞府邸深处寻获、刚刚耗尽能量、最终却迸发出一道恶毒脉冲的深色晶片。奏报末尾提及,晶片读取结束时,偏殿内三人皆感强烈不适,宫中当夜值守的部分内侍与宫女亦有短暂眩晕恶心之症上报,时间点恰好吻合。

赵祯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他曾以为这不过是党争的余波,或是边陲的异动,至多是某些他不甚了解的奇技淫巧引发的乱子。但此刻,这些碎片拼凑起来的图景,远超他的想象。

这不是简单的谋逆,不是寻常的灾害。这是一种侵蚀,一种对认知、对心智、甚至对存在本身的攻击。它源自数十年前甚至更早的疯狂遗产,通过地脉,通过声律,通过技术,甚至通过人的潜意识蔓延。它能让重臣如提线木偶般书写天书,能让精悍的袭击者如入无人之境,能让地底发出非人的律动,能让一块小小的晶片在耗尽之后仍不忘标记它的读者。

“超常之祸……”皇帝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这已非江山社稷之危,更是人伦天道之劫。

他蓦然起身,烛光拉长了他的身影,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来人。”

殿门无声开启,心腹内侍垂首恭立。

“传旨。”赵祯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决断,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即刻起,设立‘超常事务司’,直隶于朕,专司稽查、应对一切非比寻常之祸事。凡涉二进制代码瘟疫、地底异常脉冲、惑乱人心之异器、及相关人事异状者,无论涉及官员、工匠、军民,该司皆有临机专断之权,诸衙署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内侍屏息凝神,飞速记忆着这前所未有的旨意。

“以墨衡、崔婉宁为司内核心技术顾问,咨议应对之法。着林沐然,因其身具异感,亦纳入司内察验序列,以备咨询。调皇城司精锐一指挥,充作该司直属行动力,听候调遣,负责护卫、稽查及一应紧急事态处置。”

“旨意从中书门下直接发出,明发天下。”赵祯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几位相公,此乃朕之独断,关乎国本,毋需再议。”

“是。”内侍深深躬身,快步退下,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深长的宫廊之中。

赵祯重新坐回案前,目光扫过那些令人不安的图文。他知道,这道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必将激起无数波澜。朝中的疑虑,各方势力的窥探,甚至可能存在的、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的反扑……但他更清楚,若再不以举国之力介入,这无声的侵蚀终将吞噬一切。皇权的直接介入,意味着资源与力量将向天机阁及其正在应对的危机倾斜,秦州的勘探、防护装置的研制、对二进制瘟疫的破解,都将获得前所未有的支持。但这也意味着,墨衡、崔婉宁他们,从此将被置于更明亮的火光之下,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无数视线。

福宁殿外的夜空,依旧墨色沉沉。那晶片最后发出的标记脉冲,仿佛仍无形地弥漫在空气里,预示着那来自历史深渊与地底深处的恐怖存在,已然注意到了它的挑战者。皇帝的决断,为这场对抗拉开了新的帷幕,但危机,也已悄然升级。

天机阁偏殿。

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恶意波动终于渐渐散去,但三人心头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林沐然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双手依旧死死捂着额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无法摆脱那晶片灌输而来的、源自“坤元”崩溃时的极致痛苦与绝望。那种存在被系统性瓦解、认知被彻底污染的恐怖,远超任何物理上的伤害。

崔婉宁强压下胃里的翻腾,扶稳桌案。她的指尖冰凉,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些记忆碎片——物理常数紊乱、存在消散、意识被吞噬循环……以及最后那道标记脉冲。她之前的推断被证实了,甚至更为可怕。地底那东西不仅利用人脑进行计算,它根本就是以痛苦为食、并以此学习和进化的怪物!当前的二进制代码书写,不过是这种可怕模式在新时代的重演与扩散。

“它…知道我们了。”林沐然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那个脉冲…是标记…”

墨衡脸色苍白如纸,重伤的手臂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难以站立,额角全是冷汗。他倚靠着彻底停止运作、表面布满裂纹的“混沌计算仪”,艰难地喘息着。“……不止是标记……那脉冲的频率……古老……但带着……秦州脉冲的某些特征……像是……一种回应……或者说……激活……”他每说几个字都需要停顿一下,消耗着巨大的气力。

崔婉宁猛地看向他:“激活?激活什么?”

墨衡摇头,目光投向殿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不知道……或许是激活那些被植入代码的人……或许是激活地底深处别的什么……那晶片……是饵……也是钥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名皇城司军校在殿门外抱拳躬身,低声道:“崔博士,墨先生,宫中有旨意传出,非同寻常。指挥使大人命末将先行通传,请二位早做准备。”他将刚刚从中书门下传出的、关于设立“超常事务司”的旨意内容,简要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殿内三人闻言,皆是一怔。

皇帝的决断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果决,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直接成立专司衙门,授予专断之权,调动皇城司精锐,并将他们三人明确纳入其中……这无疑是巨大的支持,但也是巨大的压力和责任。

“臣等……领旨。”崔婉宁率先反应过来,沉声应道。墨衡也忍着痛,微微颔首。

军校退下后,偏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陛下的旨意,是我们的机会。”崔婉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思绪从晶片的恐怖记忆中拉回现实,“资源、人手、名正言顺的调查权……秦州那边必须立刻加派人手,石越需要的防护装置要优先研制,那些书写代码的官员需要立即隔离监控……”

“能源……”墨衡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彻底哑火的混沌计算仪,“没有能源……一切……都是空谈……修复它……需要时间……更需要……新的能量源……”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已然灰暗的晶片上,“还有它……最后那股脉冲……必须尽快分析……它指向哪里……又会引发什么……”

林沐然缓缓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坚毅:“我能感觉到……那脉冲……像投石入水……涟漪……正在扩散……虽然微弱……但很清晰……它没有消失……只是在……传播……”

新的机构意味着新的力量,但也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将是更庞大、更隐秘、更疯狂的古老敌人。那来自地底的呼唤,已然得到了回应,而一场超越他们想象范围的对抗,才刚刚开始。

遥远的西北,秦州矿洞深处,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担忧,一声沉闷的、非自然形成的震动,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