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松开宫本健司的手，那股温和的力量尚未完全散去，他心底的警钟却已然鸣奏至最癫狂的音阶。
【神级战斗直觉】带来的不是模糊的预感，而是一幅清晰、冰冷、由纯粹恶意构成的立体网络图。
那十几个分布在会场各处的“黑点”，不再是孤立的个体。
在苏砚的感知中，他们之间亮起一道道无形的、能量构成的丝线，彼此交织，瞬间编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体育馆穹顶的巨网。
这张网，像一个倒扣的碗，将数万生灵，连同他们的惊愕、震撼与狂喜，一并笼罩在内。
这不是刺杀。
这是屠宰。
归一会的目标，是将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擂台上的宗师，贵宾席上的名宿，还是看台上那些尚在为武道狂热的初学者，甚至包括那些无辜的观众——一网打尽。
他们要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武道灾难”，将这颗刚刚萌芽的“种子”，连同整片“土壤”，彻底焚烧成灰。
没有时间解释，没有机会疏散。
苏砚来不及多想，反手一把将身前尚处在茫然状态的宫本健司猛地推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
“危险！守住心神！”
这一声吼，如同在沸油中投入一块寒冰，瞬间打破了现场那种神迹降临后的诡异宁静。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惊得一愣，随即陷入了更大的困惑。
守住心神？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太晚了。
就在苏砚吼声落下的同一刹那，那十几个“黑点”同时有了动作。
他们只是低头，按下了手中某个伪装成手机或遥控器的装置。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声音。
一股无形的、无法用任何科学仪器探测到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以那十几个“黑点”为中心，刹那间扩散至全场。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观众席前排的一个空手道学员口中发出。
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脸上肌肉扭曲，体内的劲力像是被投入了催化剂的烈性炸药，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疯狂暴走。
他脖颈青筋贲起，转身一记手刀，狠狠劈向了身边目瞪口呆的同伴。
这只是一个开始。
“砰！”
“杀！”
“我的……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会场之内，所有黑带以下的武者，所有那些劲力修为尚浅、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在接触到那股能量波动的瞬间，全都变成了失控的野兽。
他们体内的力量被引爆，心中潜藏的暴戾、好斗、嗜血的本能被无限放大，理智则被彻底剥离。
他们开始疯狂地、无差别地攻击身边一切会动的东西。
而那些数万名普通观众，他们没有武道修为，体内的负面情绪却同样被引爆了。
那股能量波对他们而言，是最纯粹的恐惧放大器。
邻座之人的一个眼神，都可能被他们解读为致命的威胁。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人们疯了一样推开身边的人，朝着出口蜂拥而去。
踩踏、冲撞、互相攻击……
刚刚还因神迹而陷入死寂的体育馆，在短短几秒钟内，变成了一座充斥着狂乱与血腥的人间地狱。
苏砚立刻明白了。
这不是物理攻击，甚至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精神冲击。
这是一种“道”的污染。
归一会用某种手段，创造出一种专门针对“武”之本源的“病毒”，它以战斗本能为食粮，以负面情绪为媒介，将武者变成只知杀戮的疯魔，将普通人变成被恐惧支配的懦夫。
混乱之中，那十几个身穿普通服饰的“黑点”动了。
他们像一群游荡在战场上的鬼魅，无声无息地穿梭在狂乱的人群里。
他们的脚步精准而高效，避开所有不必要的冲突，目标明确得令人发指。
贵宾席上，桑搏宗师伊万·彼得洛夫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站立，他咆哮着，一拳将一个扑上来的疯狂武者打飞。
但他粗重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肌肉，显示出他也在竭力抵抗着那股侵入脑海的疯狂意志。
就在他击退一人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是一个伪装成场馆清洁工的男人，手里拿着的不再是拖把，而是一柄造型奇特的、散发着幽光的短刃。
伊万察觉到了危险，猛然转身，但那股精神污染迟滞了他零点几秒的反应。
“噗嗤。”
短刃精准地从他肋骨的缝隙中刺入，直没至柄。
伊万那双熊一样的眼睛瞬间瞪大，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连同他一生修炼的【不屈】意志，正被那柄短刃疯狂地吸收。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虚无，仿佛自己存在的证明，都被从世界上抹去。
黑衣人拔出短刃，伊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被短刃吸收殆尽。
黑衣人看都未看尸体一眼，身形一闪，再次融入混乱的人群，寻找下一个目标。
泰拳王播求、柔术大师卡洛斯……这些站在各自领域顶点的强者，在应付内外双重夹击之下，纷纷被这些鬼魅般的收割者们以最高效的方式猎杀。
归一会，他们不仅要净化“土壤”，还要将这些最“肥沃”的养料，尽数收割。
“苏砚！”
一声惊惶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钱多多连滚带爬地躲开一个疯子的飞踹，他的直播手机早已不知去向，此刻脸上只剩下魂飞魄散的惊恐。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生化危机片场吗？”
苏砚目光一凝，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钱多多身前，一掌轻轻拍在另一个扑来的袭击者后颈，那人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人群中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尹恩秀。
她似乎是陪同几个跆拳道馆的孩子前来观赛，此刻正将吓傻了的孩子们紧紧护在身后，竭力抵挡着周围的冲击，俏丽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吃力。
苏砚心念一动，不再保留。
他开启了【人间之心】的雏形。
一股无形的、平和中正的意志，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股意志不像归一会的能量那般具有侵略性，它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包容。
凡是被这股意志笼罩的范围，那些狂暴的武者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眼中的血红慢慢褪去，虽然依旧混乱，但那股失控的杀意却被压制了下去。
那些被恐惧攫住心神的普通人，也感到心头一松，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苏砚迅速将钱多多、被他推开后一脸惨白的宫本健司，以及不远处的尹恩秀都拉到自己身边，用自己的【平和】意志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安全的净土。
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我……我刚以为我要交代在这儿了。苏砚，你这是什么？佛光普照？”
宫本健司看着苏砚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刚刚被那股恶意冲刷，破碎的道心根本无法抵御，若不是苏砚这一吼一推，他恐怕已经沦为和那些人一样的疯魔。
之前被击溃的不甘与怨恨，此刻在生死危机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就在这片血与火构成的地狱绘卷之中，苏砚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鼎沸的人声，穿透了狂乱的人群，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能量乱流，精准地锁定在了会场顶层那个最隐蔽的包厢。
落地窗后，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正静静地站着，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他没有看那些被收割的宗师，也没有看那些疯狂的人群，他的目光，同样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与苏砚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男人眼中没有狂热，没有兴奋，只有一种如同在观察白鼠实验般的、冰冷到极致的漠然。
他似乎察觉到了苏砚的注视，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弧度，对着苏砚的方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净化。”
冰冷的杀意，跨越千米之遥，直刺苏砚心底。
苏砚确定了，那个人，就是这一切的主谋。
归一会，“第一观察员”。
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