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闯见她眉梢拧着，伸手替她拂开落在颊边的碎发。
“底下找到的尸体衣着和体态都对得上，但脸被砸烂了，还得等后续核对。”
宋幼宁诧异地问：“脸被砸烂了？那怎么能确定就是王为民？”
周望京接过话：“他的穿着和身体特征都和王为民高度相似，不过确实需要更直接的线索，才能彻底敲定尸体的身份。”
宋幼宁眼睛骤然亮了：“对了，王为民的右手虎口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青灰色印记，很特别，这算不算线索？”
周望京眼神一紧：“这线索太重要了！”
他立刻冲不远处的士兵喊了一声，让对方立刻去查验那具尸体的右手虎口，仔细确认是否有印记。
等士兵跑远，姜闯看向宋幼宁，眉峰微蹙：“你觉得那具尸体不太可能是王为民？”
宋幼宁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跟他也就见了两三面，但每次见他，都觉得他是那种把一切都攥在手里的人，运筹帷幄得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当然了，最可疑的就是那具尸体的脸被砸烂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宋幼宁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把乌黑的手枪，递向姜闯。
“哦对了，这个是王为民给我的。”
姜闯和周望京的目光一落在枪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姜闯接过枪，仔仔细细地翻看，动作极快地将枪拆卸、重装，随后把枪递给周望京。
“编号是49。”姜闯神情凝重。
周望京接过枪，动作和姜闯如出一辙。
他指腹反复摩挲着枪身上一个不起眼的编号，心中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把枪是他们刚刚列装不到一个月的新型手枪！
每把枪上都刻着一个编号，可前一百号都是样枪，是绝不可能流出军工厂的。
可王为民这把枪的编号竟然是49！
他和姜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事太大了，必须即刻上报。”
姜闯点头：“我已经将手榴弹的事情上报了。”
宋幼宁听着二人打哑谜，好奇地问：“这把枪有什么问题吗？”
姜闯看向宋幼宁：“这把枪能流出来，说明部队出了内鬼，宁宁，王为民为什么会把枪给你？”
这很奇怪，王为民既然能弄到这把枪，不可能不知道，这枪一旦暴露，军方必定会严查，甚至可能进行内部大清洗。
可王为民还是把这把枪给了宁宁。
这是挑衅，还是暗示？
宋幼宁脸上浮现一丝茫然，为什么把枪给她？
她犹豫着说：“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好像……认识我母亲。”
姜闯、周望京、赵成渝：？
三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宋幼宁看着他们一模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压下笑意点头。
“是真的，他在那三个人面前说，我是他喜欢的女人的孩子，而且他手上那个青灰色印记，我小时候听我母亲提过，她当年用我外公传下来的解毒膏给人解毒，不小心把一个伤者的虎口染色了，洗都洗不掉。”
宋幼宁模糊了王为民的说辞。
虽然他当时说她母亲是他的逃妻，但宋幼宁是不信的。
她觉得事情真相更可能是，父母某次行医途中救了落魄的王为民，他见色起意缠上母亲，幸好父亲拼死护住了她，才没让这疯子得逞。
宋幼宁又斟酌着挑了些地道里的经历说。
姜闯一眼就看出来她有所隐瞒。
“宁宁，不要骗我，从你离开钱家，到最后逃出来，所有经过都跟我说，一个字都不能漏。”
他眼底泛着红，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宋幼宁被那抹红刺得心头一软，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真没什么要紧的，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不过这回连周望京都站在姜闯那边。
“宋同志，这不是要紧不要紧的事，也许我们可以从你的遭遇中，推断出更多王为民的线索。”
他也不是为了安慰宋幼宁胡说的，现在金武大队的很多秘密都系在王为民一个人身上，他们需要更全面地了解王为民这个人。
宋幼宁叹了口气，只好从头说起。
她记性好，昨天发生的一切，大多能清晰复述。
听到王为民让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姜闯的拳头猛地砸在地上，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周望京则皱着眉在小本子上速记。
听到老赵三人吃药后露出的丑态，姜闯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显然是被这荒唐的场面激怒。
当宋幼宁说起王为民打开铁笼，高子和大毛被狼给活活咬死，老赵三人还拍着沙发叫好时，周望京猛地停下笔，姜闯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提及那所谓的品鲜会，赵成渝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听到赵成渝突然暴起，用乌木筷子刺穿老赵喉咙，又拽着老孙挡枪时，周望京挑了挑眉，看向赵成渝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而当宋幼宁说到墓室坍塌时，王为民竟突然将她推出去，自己被磨盘大的青石板砸中后背，姜闯眉头紧拧。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特务，怎么会突然对宁宁心软？
姜闯突然打断她：“宁宁，你刚才说，王为民还说，你比你的哥哥弟弟聪明多了，他因为你是女孩，看走了眼？”
宋幼宁点头：“是啊，不过他应该是说错了，我只有两个哥哥，没有弟弟，这么看来，也许他喜欢的人也不是我母亲，可能是认错了？”
姜闯脑袋里飞快地闪过什么，但他没抓住，沉默地点了点头后，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眼赵成渝。
原来不止他在猜，连赵成渝自己，恐怕也早就动了心思。
情急之下，连妹妹都直接喊出来了？
宋幼宁顺着姜闯的视线看过去，刚好撞见赵成渝垂眸盯着地面的模样。
晨曦的光落在他侧脸，鼻梁的弧度、下颌的线条，竟和记忆里大哥的轮廓渐渐重合。
她猛地想起那声撕心裂肺的“妹妹”，一个荒唐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浮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对赵成渝说：“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在下面的时候，多亏了你。”
如果不是他突然暴起杀了老赵和老钱，她一个人很难全须全尾地逃出来。
赵成渝身形一僵，喉咙沙哑：“我，我叫赵成渝。”
“赵成渝……”
宋幼宁默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除了上次在国营饭店门口见过，我们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见过？”
赵成渝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垂着脑袋，鼻音很重：“没有。”
宋幼宁有些急了：“那你为什么叫我妹妹？”
赵成渝的喉结滚了滚，半天才挤出一个蹩脚的借口。
“我，我这人爱耍流氓，看见漂亮姑娘就喜欢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