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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试试。”沈昀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说不通。

黎歌越从前对即墨繁的态度最是蛮横不讲理了,也就是即墨繁脾气好,真拿黎歌越当亲弟弟宠,受什么不公正对待也拿“他还是个孩子”当挡箭牌。

沈昀也想不明白,黎歌越怎么忽然对即墨繁转变了态度。

但眼下事出紧急,必须得让他试一试。

即墨繁看起来相当为难。

“小繁,你尽管试,有什么问题为师会承担责任。”沈昀有些着急。

他怕再这么耗下去,黎歌越万一支持不住,被心魔篡夺了灵台,那就说什么都迟了。

其实现在就已经迟了,心魔这种东西就应该扼杀在最初时。

就算那时候不能彻底断掉,最起码也让人有时间找出诱导心魔出现的原因,从而慢慢想出解决之法。

而不是像如今,一爆发就是如此燎原之势。

但没能在一开始就发现端倪,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用了。

即墨繁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似乎是看在沈昀提出担责的前提下,他才往黎歌越的方向迈了两步。

“师弟,可以听见我说话吗?”他问。

黎歌越微微抬了抬头,对即墨繁的声音产生了明确的反应。

沈昀眸光微闪。

看来确实有效果。

他看向即墨繁,示意他继续出声。

“师弟,你现在很不乖。”

冰蓝色的灵力萦绕在即墨繁周身,带动他身上的衣袂轻轻飘动。他迈步顶着黎歌越暴走的火属性灵力缓步走近,停在了他面前一尺之外。

黎歌越虽然抬着头,脸朝向即墨繁的方向,但眼神却没有聚焦,显然意识还沉沦在混沌里。

......是谁在叫他?

黎歌越恍惚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大的门楣前。

正中央的匾额用篆书写着“黎”字,整体以朱红色漆就,金色与青色的花纹点缀其间,看着华贵又雅致。

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迈开了,但就在他即将踏上门前的第一级台阶时——

“歌越!”一股力道扯着他的肩膀往后,脚步被迫踉跄了一下。

黎歌越抬起头,父亲那张永远古板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陌生,却又十分熟悉。

“发什么呆?正门不是我们能走的。”父亲训斥他,末了又摇了摇头,“你若是将来有机会成为五大宗门的长老,或是小门派的宗主,就能堂堂正正走这道正门了。”

黎歌越浑浑噩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记得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等到回过神时,他已经随着父亲走进了这座老宅。

当然是从偏门进的。

亭台楼阁都精致雕琢,黎氏主家的宅院布置得并不奢靡,但每一处花纹都透出世家大族的气势与底蕴。

黎歌越记得自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到了黎氏这一代的嫡系长孙。

和当时只是个小豆丁的自己比起来,那个少年显得十足光鲜亮丽,腰上坠着的玉佩随着他的行动轻轻摇曳,金色的黎字篆刻其上。

只有主家才能使用白玉的身份令牌,旁系则清一色都是青玉的。

那天是大少爷黎锦初从霄翎教休沐回家的日子,正巧赶上当时的黎氏老家主诞辰,因此大办特办了一场。

大少爷当时具体做了什么,在黎歌越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道飘逸出尘的身影,还有自己不论怎么伸手都抓不住分毫的触感。

不对,最后还是抓到了什么的。父亲看他不知所谓地乱伸手,给了他的掌心一下。

打得不重,但伤却好似一直在隐隐作痛,一直贯穿了他自那之后的全部人生。

黎歌越从那时就下定决心,要努力修习,要成为和大少爷一样出色的人。

可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年龄。

身份、资源、天赋,勤能补拙在这些东西面前就是个笑话,不眠不休也不可能追得上的。

他们从起点就不同。

大少爷能直接进入霄翎教做真传,而他却只能进入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云沧剑宗。

所以黎歌越来了之后看不起任何人,因为在他心里,他和大少爷是一样的人。

要不是拜师第一天被沈昀一道威压毫不留情地拍在地上,他也不会懂得尊师重道四个大字怎么写。

在意戚枫渔其实很顺理成章,因为他是个弱者,而且还是一个非常会提供情绪价值的弱者。

忽视即墨繁的付出更加顺理成章——因为他和大少爷太像了。

一样的惊才绝艳,一样的遥不可及。

黎歌越怨怼着,却也渴望着。

所以才会在意识到自己明明有机会触手可及,却亲手将那珍贵的机会抛弃时——

情绪在翻涌。

黑色的旋涡渐渐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师弟,听话,把灵力收起来。”

昏暗的天地间乍现出一道极突兀的白。

“......诶?”黎歌越呆呆地抬起头,从眼前寸寸剥落的黑色光影里,他看清了面前声音的主人。

即墨繁弯着腰,垂眼静静看着他。

“醒了吗?”他轻声问着,像是怕吓到刚从梦中脱离的黎歌越。

“大师兄。”黎歌越张了张嘴。

结果声音出口哑得吓人不说,还带出了一长串咳嗽。

“歌越,你方才被心魔控制了。”沈昀收起了威压,走上前把黎歌越从地上扶了起来。

刚才本来还留在大殿里的葛根和石如斯,都被沈昀的威压给远远推了出去。这会才分别从家具后面探出一颗脑袋来。

“师尊,看来有关浅洋和沉霭两座秘境里的事,我们只能下次再审了。”即墨繁注意到两个人,适时出了声。

石如斯怎么样他不在意,别把他家小孩给吓着了。

况且他今天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勾出黎歌越身上的心魔。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演员也自然该退场了。

沈昀叹了口气,吩咐自己院子里的杂役送他们俩出去。

葛根是被霜煌接走的,石如斯没这种待遇,只能自己腿儿着回山下的外门区域。

“你还记得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吗?”沈昀转回头来问黎歌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