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这里，床底没声了。
我忍不住催他们：“怎么不继续念了？没了？”
兄妹俩齐声道：“后面没有啦！”
我整个人无语住了。
等会儿，既然我之前跟人说过看见兔子的事，那就意味着我经历了这些之后回来了，那为什么姐姐没回来？
我转头看向伊万，他正攥着拳头，腮帮子绷得很紧，像是在拼命克制揍我的冲动。
“之前的事我记不清了，你能告诉我，我当初是怎么描述这些事的吗？我在哪儿见到的姐姐？还有，我在这个工厂里到底待了多久？”
伊万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是生气：“你从工厂里出来以后，就像疯了一样，边跑边喊，说什么看见了穿燕尾服的兔子，会笑的柴郡猫，还有什么眼泪汇成的湖……说它们带走了你姐姐！”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一定是你不想去工厂，编造出这些疯话！直到你姐姐真的没回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失踪……”
“你在工厂呆了多久？工厂里的人说，他们看见你进去107找你姐姐，待了一个下午，出来以后，你就神情慌张地跑出来了，你姐姐没跟你一起出来！所以告诉我，那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万提供的信息依旧没什么用。
一直沉默的洛里安忽然开口：“如果要找到更多的线索，留在工厂是最好的办法，但这里很危险，停留越久，风险越大，你最好尽快决定。”
既然要证明我没有疯，待在工厂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我待在工厂里吧。”
伊万没有听见洛里安的话，只听到我的决定，立刻反对：“不行！你留在这里，万一像你姐姐一样跑了怎么办？”
我讥讽地看着他：“不怎么办，但这恰好证明了你无能，找了这么久，还得靠一个疯小孩给你找线索。”
伊万的皮肤瞬间开始泛红，周身气息变得灼热。
我赶在他彻底变身前说道：“想清楚点，你动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你这套吓唬人的把戏对我没用，我是真想找到姐姐，待在工厂里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你除了信我，没别的选择。”
伊万还是彻底变成了红皮厉鬼的样子，手中的狼牙棒疯狂砸向旁边的墙壁和床架，一时间碎屑纷飞，整个107房间眼看就要被拆成废墟。
终于，两个脸上只有一张嘴的大人闻声赶来，厉声喝止了伊万后。
他们又转向我，那张唯一的嘴开合着：“这孩子是不是要进工厂？要进就抓紧，和今天这批孩子一起，晚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
说话间，我注意到，他们咧开的嘴里，那两颗门牙似乎异常硕大尖锐，就像兔子的门牙。
不等伊万开口，我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伊万在那两人面前，竟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缩水，不仅变回了人形，个头甚至比之前还矮了一截，是物理意义上的矮小。
他唯唯诺诺地保证：“是，是，我马上就把这里恢复原状。”
懒得看伊万这副谄媚嘴脸，我直接对那两个大人说道：“你们带我去现在该去的地方，告诉我该做什么，早一点，我就能早点回家。”
那两人明显一愣，似乎没被孩子这么命令过，随即勃然大怒：“你在跟谁说话！没规矩的东西！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其中一人扬起手就朝我脸上掴来。
这些人很奇怪，我只不过是用他们对我的态度对他们，他们就受不了了，到底谁才是小孩？
更何况，我又不是真小孩，还能站着让你打？怪不得你们没长眼睛！
巴掌落下的瞬间，我偏头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咯噔！他爹的，真硬，硌得我牙疼。
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将我甩开。
他和他同伴的脸上，竟然瞬间裂开了两条缝，一双充满愤怒与惊惧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他们气急败坏地尖叫：“这孩子的家长呢！把她带走！不准她再踏进工厂一步！”
我舔了舔沾上了血的牙齿，冷笑：“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用不着家长，你不让我留，我偏要留下。”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伊万似乎想找回场子，再次变身，挥舞着狼牙棒加入战局。
但三个人围着我，却奈何不了一头狼。
他们力气很大，下手很重，但是身形没有我灵活，再加上我身上的伤好得很快，很快这几人就被我揍了一顿，除了伊万，他的皮太厚了。
洛里安靠在墙边，看戏看得差不多了，才淡淡提醒：“玩够了就办正事，先进工厂。”
我龇出狼牙，对着最初想打我的那人低吼：“带我进工厂！现在！”
那人看着我一嘴的尖牙，又气又怕，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起开，让我先起来。”
我松开爪子，那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我，却又不敢再动手。
他脸上那双新裂开的眼睛里交织着愤怒和畏惧。
“跟我来！”他不甘心地说道，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另一个大人赶忙跟上。
伊万变回人形，阴沉着脸没有跟上，收拾着107的烂摊子。
我顺势把兄妹俩收回了道具栏，洛里安则走在我身侧。
我们穿过嘈杂的车间，来到一扇写着更衣室的铁门前。
推开门，狭窄的房间里挤着七个人，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只有十几岁，正一边套着灰扑扑的工装，一边低声交谈。
他们脸上有紧张，但眼神明亮，脸颊红润，与工厂里那些麻木的孩子截然不同。
我们的闯入吓了他们一跳，尤其是他们见到我的狼形，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带我来的那人指着一个铁柜：“换上工装！然后去三号流水线找工头报到！”他又扫了一眼那些动作顿住的孩子，吼道，“看什么看！你们也一样！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赚钱了！”
新人们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交换了几个不安的眼神，低下头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
然后那个大人就出去了。
等大人出去以后，一个棕色卷发的男生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凑近两步：“你是镇民吗？怎么会被Npc带过来？难道你的身份和我们不一样？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国家的？”
他说的这些我不清楚，我只记得自己叫爱丽丝，虽然米切尔和洛里安叫我程十安，但每次提起那个名字，我心里都有些难受，所以我决定暂时叫自己为爱丽丝。
“我叫爱丽丝，其余的事情我记不清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工厂很不对劲，很多孩子进来后就失踪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你们是我们镇上的孩子吗？”
听了我的话，男生脸上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好奇：“你就是那个爱丽丝？可你……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是个小女孩吗？为什么会变成狼呢？”
这时，另一个黑发男生轻轻拉了一下卷发男生的胳膊，小声道：“她是关键Npc，先搞好关系，线索慢慢问，爱丽丝，你别介意，我朋友只是太好奇了，我们确实不是这个镇子的人。”
他顿了顿，开始介绍：“我叫奥利弗，这是艾特。”他指了指卷发男生，然后依次指向其他人，“这是莉莉安、玛乔丽、托马斯、索菲亚，还有亚瑟。”
那个叫莉莉安的女孩接口道：“我们是从其他镇子来的，听说这里的工厂报酬很高，家里需要钱。”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是自愿的？”
艾特仿佛抓到了什么重点一样，眼睛更亮了：“难道你不是自愿的？你爸爸妈妈逼你来的？”
我否认得很干脆：“不，我是自愿的，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工厂明明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孩子，为什么你们的家人还会让你们来。”
奥利弗下意识地回道：“因为没钱啊。”
我反问：“可人没了，要钱有什么用呢？”
他们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奥利弗顿了顿，才重新组织语言：“总之……我们不得不来，只要在这里干满七天，我们就能拿到工钱回家了，爱丽丝，如果你知道这个工厂的其他秘密，可以告诉我们吗？这对我们都很重要。”
我歪了歪头：“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奥利弗再次卡壳。
一直在旁边安静观察我的莉莉安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试探：“那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这人很上道，我也说出了我的要求：“我姐姐不见了，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事。”
莉莉安满口应下：“当然愿意，对了，站在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又是谁？为什么他一直不说话？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洛里安身上。
我也看向他。
洛里安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叫洛里安，我是谁，和你们无关，至于眼熟……大概是你眼花了，不用试图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通常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往往知道得最多。
果然，洛里安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敏锐地察觉到莉莉安他们看向洛里安的眼神更炽热了。
门外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更衣室的门被推开。
此时换了一个人，这人脸上只有一张嘴，他堵在门口，那张嘴一张一合：“磨蹭什么？怎么还不去流水线？”
他那并不存在的“目光”扫过已经换上工装的七人，最后落在我身上，顿住了。
“你！”那张嘴喝道，“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我甩了甩尾巴：“没有适合我的衣服。”
那张嘴猛地张大，露出了白森森的大门牙：“你们几个，先出去！我要好好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小鬼！”
怎么又生气了，他们的气性真大。
莉莉安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和那人商量道：“那个我会改衣服，我能把工装改得合身些，让我改一下再让她穿，可以吗？”
那人不同意：“改什么，别人都能穿，为什么她穿不上？今天她要是不穿上这工装，就别想去流水线！拿不到工钱，也别想吃饭！”
这些对我真的是毫无威胁，我甚至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洛里安淡淡地提醒我：“线索。”
我只好甩了甩头，强打起精神，试图讲道理：“这衣服我真的穿不上，况且，穿不穿工装，和能不能做工，好像没有直接关系吧？”
那人更生气了，嘴里的唾沫都飞了出来：“你们这些小鬼，整天就想着谁的衣服好看，谁的衣服贵！不穿工装，你们的心思就会飘到别处，哪里还能安心做工！少废话，赶紧穿上！不然我会狠狠地惩罚你！”
我叹了口气，然后道：“那你来吧。”
几分钟后。
那人捂着自己断了一只手的手腕，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我再次问道：“现在，我可以不穿工装了吗？”
那人疼得没有力气回我，但他的叫声却引来了更多的大人。
他们挤在门口，那些一张张形状各异的嘴全都惊愕地张开着，发出混乱的议论声。
其中几个，脸上眼睛的位置开始撕裂，绽开两条缝隙，浑浊的眼珠从中钻出，死死盯住我。
奇怪的是，他们此刻发出的声音，并不像之前在街道上那些无眼人一样，能让我浑身无力。
一个刚刚长出眼睛的人越过同伴，试探我：“你想要钱？”
我甩了甩尾巴：“不是，只是这工装不适合我，我想不穿工装去流水线，可以吗？”
那些嘴立刻又嗡嗡地议论起来，新长出的几双眼睛也飞快地交换着眼色。
过了一会儿，还是最先和我说话的人开口：“可以。但如果你不穿工装，你所在的那条流水线，所有人的工钱减半，而你，只能拿到正常工钱的三分之一。”
“可以。”
见我答应，奥利弗立刻出声反对：“不行！爱丽丝，你必须穿！我刚刚听到了，你在三号流水线，和我们一样！如果你不穿，我们所有人的工钱都会少一半！这样七天后，我们根本攒不够离开这里需要的钱！”
莉莉安也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恳求：“爱丽丝，你穿上吧，我真的有办法把工装改合身的，不会让你不舒服。”
他们似乎很肯定自己七天后一定会离开这里，为什么？
还有那个人刚刚一开口问我要的是不是钱……
想到这里，我问莉莉安：“那你们告诉我，究竟要拿到多少工钱，你们才能在七天后离开这里？”
“每人每天二十个金币，七天后拿到一百四十个金币才能离开。”
莉莉安的话刚说完，门口的大人嘴里发出尖锐的嗤笑：“一百四十个？哼！就凭你们现在磨磨蹭蹭的样子？告诉你们，今天已经快过去一半了！就算你们现在立刻滚去流水线，不吃不喝不睡，每天干满二十四个小时，把手磨烂，也凑不齐这个数！”
二十四个小时？
牛马都受不了啊！
我又问莉莉安：“没有其他离开的办法吗？”
莉莉安脸上全是为难的表情：“有，但是更难。”
有其他办法就行，实在不行，我可以把工厂的钱抢了给他们。
或是杀几个人，看刚才那些人的架势，这招有用。
我提议：“先去流水线看看情况，就算没有我捣乱，按照这个工钱和工时，你们觉得，真有希望攒够那一百四十个金币吗？”
莉莉安他们沉默了，低下头，默认了我的话。
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座工厂，明明就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