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的木门被推开时,一串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沐刚跨过门槛,一股混杂着茶叶清香与汗味的热气便扑面而来。
堂内黑压压坐满了人,几张八仙桌旁围得水泄不通,只见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啪”地一响,满室喧嚣竟瞬间静了大半。
他找了个最靠角落的空位坐下,店小二麻利地拎着茶壶过来:“客官要点什么?要不要尝尝咱们这儿刚到的新茶碧螺春?”
“一壶粗茶,一碟花生米。”王沐的声音压得很低,眼角的余光却已扫遍全场。
融合渊渟后,
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邻桌两个货郎正在争论城南米价,靠窗的几个镖师吹嘘着上月走镖的凶险,而最里头那桌,两个穿绸缎的商人正压低声音议论着什么“仙师”、“贡品”。
王沐指尖捻起一粒花生米,指甲盖大小的花生皮在他指腹间轻轻碾动。
听了盏茶的功夫,王沐发现周围人的那些谈话大多是市井琐事,并无他需要的信息,直到那说书先生拿起醒木时他才真正抬起眼。
“话说那九天仙宫的凌霄殿前,立着九根盘龙柱,每根柱子里都锁着一头千年蛟龙……”
说书先生穿着件半旧的月白长衫,袖口磨得发亮,竟然正是王沐先前在聚财阁见过的那个白衣人。
只见他手里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题着“清风”二字,与茶楼的名字倒是应景。
这人说书时声情并茂,时而模仿蛟龙咆哮,时而学仙人清啸,引得满座叫好。
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表演着,那双眼睛看似随着剧情起伏流转,实则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偶尔扫过全场时,总会在某个角落多停留半瞬。
“……那散修联盟的盟主,据说能一口吞下整条灵脉,却在渡劫时被天雷劈得形神俱灭……”
说到此处,白衣人折扇轻摇,目光恰好与王沐对上,他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继续讲起别的故事。
王沐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将杯中的粗茶一饮而尽。
一炷香后,说书先生拱手作揖:“今日便讲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各位看官明日请早。”
随着说书人的表演落幕,这茶馆里的人似乎瞬间就失了兴致,人群也随之渐渐散去,王沐见白衣人收拾起折扇准备离开,便起身跟了上去。
“先生留步。”王沐连忙在茶楼后门处叫住了他。
闻言,白衣人转过身,疑惑问道:“这位小哥可是唤我?有何见教?”
“方才听先生讲修真轶事,真是让小子听的忘乎所以,不知先生是否真见过修真界的那些仙师?”王沐刻意让语气里带上几分少年人的向往。
白衣人上下打量他两眼,忽然笑了:“小哥这是想要问道求仙而去?”
王沐坦然点头:“家乡遭了天灾,想来城里寻条出路。早就听闻仙师能飞天遁地,刚刚又听先生讲的绘声绘色,便想……”
“便想拜入仙门?”白衣人折扇轻敲掌心,“那可就要让小哥失望了,我这些故事都是从书本里看来的,别说仙师,就连筑基期的修士在下都是没见过的。”
闻言,王沐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
见他如此模样,说书先生淡然一笑:“小哥倒也不必如此神伤,在下虽孤陋寡闻,可有一处地方,兴许能寻到你想要的答案!”
听闻此言,王沐眼前一亮,“如此就太好了,烦请先生指引一番!”
书评先生凑近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哥若真想找些门路,倒是可以去城西的黑市碰碰运气,那里鱼龙混杂,说不定真有你想要的消息。”
王沐心头一动:“黑市?”
“对的,黑市!就在城隍庙后头那条巷子,”白衣人折扇指向西边,“记住,那里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千万别轻信那些拍胸脯保证的人。”
说罢,他转身踏入巷口的阴影里,月白长衫的衣角在暮色中一闪,便没了踪影。
“黑市…”,王沐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这白衣人看似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却恰好点醒了他。
因为真正的情报,是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来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碎银,转身便朝城隍庙的方向行去。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不知不觉中已是暮色渐浓,街边灯笼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一家杂货铺时,王沐买了个最便宜的布帽戴上,他将帽檐压得很低。
城隍庙周围的街道渐渐冷清,只有几个乞丐蜷缩在墙角,看到他经过时,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黑市的入口藏在两座破败的庙宇之间,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里,挂着盏褪色的红灯笼。
王沐刚走进巷口,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草药和铁锈的气息。
“新来的?”
巷口阴影里突然转出来个独眼老妪,她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头的蛇眼竟是用红宝石镶嵌的。
王沐点头:“想打探些消息。”
老妪上下打量他半晌,又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来只剩两颗黄牙的牙床:“往里走,第三个门,找钱通。”
巷子里每隔几步就挂着盏灯笼,光线昏暗得刚好能看清脚下的路,两侧的墙壁斑驳脱落,偶尔能听到墙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或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第三个门是块破旧的木板,王沐刚敲了两下,木板便“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阁下所为何事而来?”门后传来个沙哑的声音。
“巷口那位独眼婆婆介绍来的。”王沐应道。
木门彻底拉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堵在门口,他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正上下打量着王沐,那目光在他的布帽上停留片刻后,这才招呼他:“进来吧。”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角落里堆着些看不清的杂物,正中央摆着张缺腿的木桌,桌上一盏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
“你想要打听什么?”这汉子名为钱通,他麻利的往长凳上一坐,短刀“啪”地拍在桌上。
“我想打听个人。”王沐摘下布帽,露出那张尚带稚气却已显坚韧的脸,“关于金平县令李绝父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