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匣中的低鸣尚未散去,沈明澜指节紧扣令牌,那“祭”字边缘泛着暗红纹路,像是刚从火中取出。他正欲细察,钟鼓声骤然炸响,三十六通礼炮自皇城四方升起,震得地面微颤。
祭祀大典开始了。
他抬眼望去,天坛高台之上香烟缭绕,百官列班而立,百姓围聚外圈,孩童骑在父亲肩头张望,一派庄严肃穆。可就在主祭官点燃第一炷长香的瞬间,天空忽地一暗——三道黑影撕裂云层,如陨石坠落,直砸向祭坛外围的结界光幕。
轰!
结界碎裂如琉璃崩解,黑影落地未倒,周身腾起幽蓝火焰,形似人躯却无五官,仅有一双赤瞳在火中燃烧。它们身上刻满扭曲符文,每一道都随着呼吸般脉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人群爆发出尖叫,四散奔逃。有人被踩倒在地,哭喊声混杂着怒骂,秩序顷刻瓦解。
沈明澜瞳孔一缩,识海深处竹简翻涌,《山海经》篇章自行展开。系统迅速解析:【目标为疫鬼残灵,受外力驱使,符文具吞噬文脉特性】。
这不是刺杀,是献祭。
他立刻明白——敌人要借大典开启地脉之机,引爆文脉反噬,让整个京城沦为死地。
目光扫过混乱现场,他在高台另一侧捕捉到一道气息。那人戴着半块青铜面具,指尖缠绕黑雾,看似随众后退,脚步却稳如磐石。萧砚。
沈明澜压下心头杀意,此时动手只会让局势更乱。他迅速后撤至香炉旁,抓起一把朱砂混金粉,咬破指尖滴血入中,默念《淮南子》中“五雷符咒”残篇。系统瞬间补全缺失口诀,文宫微震,一股清气自丹田升起。
他扬手将血砂洒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血砂未落地,已凝成虚影,如网罩下,将最近一名邪祟困于其中。那邪祟嘶吼挣扎,符文剧烈闪烁,竟无法突破。
“有效!”他心中一定。
随即高声喝道:“护坛弟子听令!结‘三才阵’守四方,勿近邪火!”
原属文渊阁的年轻学子们闻言立即响应,三人一组迅速列阵,以文气相连,形成三角屏障,将祭坛核心区域围住。虽动作生涩,但气势已成。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自东侧屋檐跃下,轻盈落于回廊。顾明玥回来了。她右眼罩下微光闪动,破妄之瞳已开。只一眼,便看出邪祟体内有极细微的蛊丝牵引,如同无形线绳,控制其行动。
“傀引术。”她低语,“墨家失传的机关控魂法。”
这手法与林玄机曾提过的秘技吻合。难道……有人借七杀堂之名,行更大阴谋?
她不动声色,悄然绕至西侧,寻找符文交汇点。
沈明澜见状,传音入密:“西侧包抄,用破妄之瞳找符文核心!”
话音未落,两尊邪祟突然抱头跪地,体表符文疯狂跳动,幽蓝火焰转为深紫,温度骤升。地面青砖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灼热气流。
系统警报突现:【模拟结果:自焚非终结,而是献祭仪式开端,后续将唤醒沉睡于地下的更大存在】。
沈明澜心头一沉。
若邪祟在此自爆,火焰将顺着地脉纹路直冲龙首原地宫,届时文脉根基动摇,百里化墟。
不能再等。
他纵身跃上祭坛边缘的石狮雕像,双脚踩稳,双手结印,文宫全力运转。识海中《楚辞·九歌》篇自动激活,云旗意象浮现,一道半透明屏障自他掌心扩散,笼罩三丈范围,强行隔绝热流蔓延。
百姓的哭喊声被挡在外围,屏障内空气凝滞,仿佛时间都被冻结。
就在这短暂寂静中,顾明玥动了。
她身形一闪,青玉簪化为短剑握于手中,脚尖点地,如燕掠空。目标直指左侧邪祟左肩——那里正是蛊丝汇聚的核心符眼。
剑光一闪,精准刺入。
“嗤——!”
一声尖锐厉啸响起,邪祟全身符文瞬间黯淡,火焰熄灭,身躯轰然倒地,化作一摊黑灰。
另一尊邪祟猛然抬头,赤瞳锁定祭坛主柱,竟调转方向,直扑而去。
沈明澜眼神一凛,飞身拦截。
他来不及结印,也无屏障可用,只能以身为盾,猛撞过去。两者相撞刹那,火焰擦过他的左臂,皮肉焦裂,剧痛钻心。但他死死抱住邪祟腰部,任烈焰灼烧衣袍,也不松手。
“想毁我文脉根基?”他咬牙低吼,额角青筋暴起,“问过我不!”
文宫震荡,强行催动剩余文气注入双臂,压制对方挣扎。那邪祟疯狂扭动,符文再次亮起,显然即将引爆。
顾明玥见状,欲再上前,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退数步。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盯着邪祟背部中央那枚旋转的符文——那是启动自焚的开关。
“必须打断它!”她心想。
沈明澜感受到怀中邪祟肌肉绷紧,知道最后时刻到了。他猛地低头,一口咬在对方颈侧符文交汇处。鲜血混着黑雾喷溅而出,邪祟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他右手成拳,凝聚全部文气,狠狠砸向其胸口。
“砰!”
一声闷响,邪祟胸口凹陷,符文闪烁频率骤降。然而,还未彻底熄灭,其背后那枚核心符文忽然逆向旋转,光芒暴涨。
沈明澜瞳孔骤缩。
“不好!它在强行重启!”
他正欲再度发力,忽觉脚下震动。祭坛地砖裂开细缝,一道赤红光线自缝隙中透出,直连天际。整座高台开始微微悬浮,仿佛被某种力量托起。
顾明玥惊觉抬头,只见空中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斜照而下,恰好落在主柱顶端的玉圭之上。玉圭吸收月华,缓缓升起,悬浮半空,释放出古老波动。
地脉……提前激活了?
沈明澜心中警铃大作。若此时邪祟自爆,能量将与地脉共鸣,引发连锁崩塌。
他不再犹豫,左手掐诀,文宫最后一丝文气抽出,凝聚成针,刺入自己眉心。鲜血顺着眼角滑落,滴在邪祟额头。
“以吾精血,封尔归途!”
血珠落地瞬间,邪祟全身符文逐一熄灭,挣扎渐弱,最终僵直不动。
危机暂缓。
沈明澜喘息着松手,身体摇晃,几乎跌倒。左臂焦黑一片,文宫空虚,连站立都变得艰难。
顾明玥快步上前扶住他,低声问:“撑得住吗?”
他点头,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枚仍在旋转的核心符文。它还没停,只是变慢了。
“没完。”他声音沙哑,“这只是开始。”
高台上,主祭官瘫坐在地,手中权杖断裂。百官呆立原地,无人敢动。百姓挤在远处,惊恐望着这一幕。
风卷起灰烬,飘向祭坛中央。
忽然,那堆黑灰中,一点幽光闪动。
沈明澜猛地抬头。
灰烬之下,竟浮现出一个微型阵图,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正缓缓旋转,与地脉波动同步。
他认出来了。
那是《考工记》中记载的“墨家九曲引火阵”,专用于引导地火流向。
有人早已布下后手。
顾明玥察觉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微变。
“这不是七杀堂的手笔。”她说,“这是针对整个大典的预谋。”
沈明澜没有回答。他盯着阵图中心那个熟悉的“祭”字,与手中令牌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就想让这场祭祀变成一场献祭。
他缓缓抬起右手,将令牌举至眼前。
令牌表面,那“祭”字突然渗出血丝,沿着他的指缝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