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汤温热,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徐妙锦终于感觉自己那空荡荡的身体,有了一丝力气。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将头轻轻靠在了朱雄英的怀中。
“雄英……”
“嗯?”
“真好……”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幸福和鼻音。
朱雄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怀中的妻子,又揽得紧了一些。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此刻的温存更让他安心。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享受着这暴风雨后片刻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对了!”
徐妙锦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在朱雄英怀里一挣,急切地说道:“雄英,快!快扶我起来!”
“起来?”朱雄英一愣,随即眉头紧锁,一把将她按住,“你又胡闹什么?你现在身子虚成这样,连地都不能下,起来做什么?”
“不!”徐妙锦的态度,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我……我要去给皇奶奶磕个头。”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我……我能有惊无险地生下孩儿,一定是……一定是皇奶奶在保佑我!”
“这份恩情,我……我必须马上去谢!”
朱雄英看着她那苍白却又无比执拗的脸,心中一阵无奈,又是一阵感动。
他知道,皇奶奶在徐妙锦的心中,一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你……”他想劝,可见到妻子那副“你不扶我,我就自己起来”的模样,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好,好,好。”朱雄英举手投降,脸上满是宠溺和心疼,“我依你,我依你还不行吗?”
“但是你听着,”他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你全程不许自己用一分力气,我扶着你,不,我抱着你过去!”
“不,我自己走。”徐妙锦摇了摇头,“谢恩要心诚,要自己走过去。”
“你!”
“雄英……”徐妙锦拉着他的手,小声央求道,“就几步路,就在偏殿,我……我慢点走,好不好?你就扶着我。”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朱雄英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先是拿起一件厚厚的貂皮披风,将徐妙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然后,他才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用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和膝弯,轻柔地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呃……”
双脚刚刚沾地,一股产后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徐妙锦的身下传来!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又白了几分,身体一软,就要往下倒。
“我就说不行!”
朱雄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整个抱起,重新按回了床上。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朱雄英这下是真有些生气了,“谢恩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出了月子,我陪你三跪九叩,都依你!”
“不……不行……”徐妙锦疼得冷汗直流,可她依旧咬着牙,“就……就要现在。”
她看着朱雄英,眼中竟是含着泪光:“雄英……你不知道……我……我生孩子的时候……真的好怕……我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和孩子了……”
“我……我那个时候,就一直在心里求皇奶奶……”
“是皇奶奶……是皇奶奶听到了……是她救了我们母子……”
“我……我现在不去……我心里……我心里不安……”
朱雄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看着妻子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所有的霸道和生”,瞬间烟消云散。
他懂了。
这不是迷信,这是她当时唯一的精神寄托。
“好。”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再多言。
他再次将徐妙锦扶起,但这一次他没有让她站立,而是直接弯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雄英!你……”
“闭嘴。”朱雄英瞪了她一眼,“你自己走那叫谢恩。我抱着我的皇后去谢恩,那叫皇家的体面。”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绑在床上。”
“……”徐妙锦被他这番歪理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红着脸,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坤宁宫偏殿。
这里供奉着大明仁孝皇后的画像。
画像上的马皇后,穿着凤冠霞帔,面容慈祥、温和,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又包容世间一切。
朱雄英抱着徐妙锦,稳稳地走到了画像前的蒲团旁。
他没有将她放下,而是自己先一条腿跪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再缓缓地让她跪在了蒲团上。
“谢谢……”徐妙锦轻声道。
朱雄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在了她的身旁。
徐妙锦忍着身下的剧痛,直起上身,从一旁的香案上,颤颤巍巍地拿起了三根檀香。
她没有让宫女帮忙,而是亲自划过火折,点燃了香。
青烟袅袅。
她双手举香,对着马皇后的画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砰、砰、砰。”
一旁的朱雄英,也随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皇奶奶在上……”
徐妙锦的声音,带着一丝产后的沙哑和无尽的虔诚。
“孙媳……徐氏妙锦,叩谢皇奶奶庇佑……”
“托您的福,孙媳……有惊无险,于今日寅时,为雄英……为我大明诞下皇子。”
“皇奶奶……”
“您……您有皇曾孙了。”
她郑重地将那三根香,插在了面前的香炉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对朱雄英道:“雄英,把……把孩儿抱过来,让皇奶奶也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