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大步离开主屋,脸上的温情与担忧瞬间被冰寒的戾气所取代。他并未走远,径直来到了凌霄院的书房。早已候在此处的孤狼,见到他进来,立刻单膝跪地,垂首不语。
书房内气氛凝滞。萧景玄立于案前,并未立刻让孤狼起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落在他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压抑的怒火:“孤狼,若你与暗刃之人,无法完全听从本王调遣,以本王之令为先,那你们也不必再留在本王身边,退回暗刃即可。”
孤狼心头一凛,将头垂得更低,沉声道:“属下不敢!暗刃上下,唯殿下之命是从!”
“记住你说的话。”萧景玄冷声道,语气稍缓,但命令却更加清晰冷酷,“从今日起,你便隐在暗处,专职护卫蓝羽安危。她的命,与本王同等重要。昨日之事,若再发生一次,她若再添一道新伤,你便自行了断,不必再来见本王。”
孤狼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犹豫。他身为暗刃顶尖的高手,向来是作为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刃,执行最危险关键的任务,如今却被指派去护卫一个女子……但触及萧景玄那毫无转圜余地的冰冷目光,他立刻将所有情绪压下,肃然应道:“是!属下领命!必护小姐周全!”
萧景玄微微颔首,随即又下达了一条充满血腥气的指令:“安排人手,今夜将刘魏的两个孙子、以及那个小孙女,‘请’出府邸。不必伤其性命,但阿羽昨日身上所受的每一处伤,我要在他们身上看到十倍的痕迹!做完之后,再毫发无损地……丢回刘府门口。” 他要让刘魏也尝尝,至亲之人被伤害、被威胁是何等滋味!这,只是利息。
“是!” 孤狼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领命。
吩咐完毕,萧景玄不再多言,带着周骁与张猛,转身走出了书房,踏着神京冬日那看似温暖却驱不散他周身凛冽寒意的晨光,前往处理那纷繁复杂的和谈事务。
***
巳时,兰汀水榭内。
蓝羽再次醒来,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至少小腹那恼人的坠痛已经明显减轻。府医按时前来请脉,仔细诊察后,捋须道:“县主放心,您此次月事本不该如此凶险,全因昨夜强行催谷内力,导致气血逆行,冲撞了胞宫,才加剧了痛楚。幸而殿下已用精纯内力为您疏导温养,眼下情况已然稳定,后续只需静养,便无大碍了。此次之后,影响会逐渐减弱。”
蓝羽最关心的是后续,连忙问道:“那是否意味着,以后每月这几日,我都无法动用内力?” 这若成为常态,无疑是致命的弱点。
府医宽慰道:“小姐无需过虑。之前那药物的残效本就在消退,此次算是将最后一点淤堵也冲开了。待此次月事彻底结束,再按方调养一月,固本培元,之后便可如常,不会再受此限制了。”
听到这话,蓝羽心中一块大石才算落地。若每次特殊时期都如同被缚住手脚,那实在太被动。昨夜若是全盛状态,即便不敌,也绝不至于那般狼狈险死还生。
府医又检查了她身上的外伤,尤其是右肩那道较深的伤口,说道:“肩伤虽深,但殿下已用了宫中最好的‘白玉生肌膏’,药效极佳。小姐年轻,恢复力强,约莫三日便可结痂,只是近日切勿沾水,避免用力。”
送走府医,蓝羽沉吟片刻,问侍立在旁的采薇:“现在院外,可是殿下安排了人值守?”
采薇点头:“是的小姐,一早就来了,一直守在院外,只是……奴婢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蓝羽心下了然,吩咐道:“你去请他进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她原以为会是墨迁,没想到进来的竟是面容冷峻、气息内敛的孤狼。蓝羽见到他,心中微微一惊,甚至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受宠若惊?她深知孤狼在暗刃的地位与实力,当年出任务时曾远远见过其身手,心中不乏敬佩。让这样一位人物来给自己当护卫,她顿时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孤狼走进内室,对着倚在床上的蓝羽,依礼称呼了一声:“小姐。”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蓝羽连忙客气道:“前辈不必多礼。”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直接说明意图,“我有一事,想请前辈帮忙。”
“小姐请讲。” 孤狼言简意赅。
“我想请前辈,将昨日我遇刺重伤的消息,设法散布出去。” 蓝羽清晰地说道,“并且,传得越严重越好,最好能营造出一种我命悬一线、伤势极重的态势。”
孤狼闻言,眉头立刻蹙起,眼中露出明显的不赞同:“小姐为何要如此行事?殿下严令封锁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猜测。”
蓝羽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耐心解释道:“前辈放心,我此举并非要坏殿下之事,恰恰相反,是想将此事放到明面上来解决。” 她看着孤狼,目光清亮而冷静,“殿下和我接连遇刺,殿下曾言,这些刺客多是本该处决的死囚。既然人的来历有问题,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查?对方定然认为殿下为了顾全和谈大局,会暂时隐忍,将此事压下。那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可以换个说法——怀疑是西夜国细作所为!他们伪装成北狄人,意图刺杀我这个陛下亲封的北定县主,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大晟与北狄的和谈,制造矛盾!如此一来,此事便不再是私下恩怨,而是关乎邦交国体的要案。由刑部、大理寺介入调查,名正言顺。他们不是想藏在暗处吗?我们就把这潭水搅浑,逼他们露出马脚。”
蓝羽见孤狼蹙起的眉头微微放松,又继续说:“还劳烦让人把昨夜的黑衣人衣服更换为北狄的服饰。”
孤狼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提对殿下的刺杀,只聚焦于破坏和谈、刺杀县主这一点,确实是一个巧妙且能立刻引起朝廷震动的切入点。尤其蓝羽此刻“重伤”的消息坐实,更能增加此事的严重性与可信度。此法确实高明。
但他仍有顾虑:“此事……尚未禀明殿下。并且殿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清晨萧景玄命他掳走刘魏孙辈以作报复的命令,低声告知了蓝羽。
蓝羽听后,沉吟了片刻。她看向孤狼,眼神坚定:“前辈,暗中的动作殿下自有安排。但明面上的这步棋,对我们同样重要。今日北狄使团刚到,按照惯例,他们需要时间休整,真正的核心谈判不会立刻开始。此刻正是我们运作此事的最佳时机。烦请前辈,想办法将我的计划,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尽快禀报殿下知晓。我相信,殿下会明白其中用意。”
孤狼看着蓝羽那苍白却异常冷静睿智的面容,权衡利弊。她并非任性妄为,而是有着清晰的谋划,且这谋划确实对大局有利。他不再坚持,点了点头,语气也郑重了几分:“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并尽快将小姐的意思禀告殿下。” 他不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