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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寒刃旧青囊 > 第105章 书房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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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日,蓝羽的生活大抵如此。徐莹一得空便上门找她学习棋艺,热情不减。和谈已进入正式磋商阶段,萧景玄虽搬入了兰汀水榭,却仍是早出晚归,除了偶尔能一同用个早膳,其余时间几乎照不着面。蓝羽起初那点关于“不便”的担忧,在如此规律的作息下,也渐渐消散,生活似乎并未因他的入住而产生太多涟漪。

到了第六日,萧景玄倒是难得早早回府。他踏入院门时,蓝羽正在书房教导徐莹棋艺。徐莹基础薄弱,性子又跳脱,并非能静心钻研之人,几日下来进步缓慢,一些基本规则仍时常混淆。好在蓝羽耐心极佳,每每她出错,总能不厌其烦地细细讲解。

萧景玄听到书房内的对话声,并未直接过去,而是先回了西厢房更换常服,随后才信步走向书房。这书房,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踏入。此前他来兰汀水榭,多是在主屋寻蓝羽,倒未曾仔细打量过她这方小天地。

目光扫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琴案,想必她此前时常在此抚琴。萧景玄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心想,以她那清冷的性子,抚琴大约也并非出于酷爱,只是依照世家女子必备的修养罢了。

抬头望去,墙上挂着几幅临摹的山水画,笔法尚显稚嫩,看得出功底不算深厚,但画中意境与用色却别有一番灵秀之气。他回京后知晓柳大家时常过府指点,看来她于此道确实下了些功夫。书案旁的青瓷画缸里还卷放着一些字画,他随手取出一幅展开。

这幅亦是山水临摹,却比墙上的精进许多。画中山色空蒙,水波不兴,意境悠远恬淡。下方的题诗更引他注目——《山居秋暝》。诗句清新生动,与画境相得益彰。这诗他从未听过,莫非是阿羽自己所作?

他不禁又想起她那首惊才绝艳的《满江红》。当初韩烨信中只含糊提及她因一首边关词获封县主,回京后才得知具体内容。那词句气魄雄浑,格局宏大,将边关烽烟与将士豪情抒写得淋漓尽致,令他亦为之震撼。只是……他也知晓,那首词是由林文轩亲手题名。思及此,心中难免泛起一丝陈年的酸涩。

然而,蓝羽从未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过此事。是她觉得不值一提,还是……顾虑他的感受?萧景玄暗自叹息,恐怕是前者居多吧。她虽愿意信他,两人关系缓和,不再如初时那般剑拔弩张,偶有亲密,偶尔也会流露出羞赧之态,但他感觉得到,蓝羽更多是在“接受”——接受他的靠近,接受他的安排,却并未像他这般,全然投入、不计得失地付出。

他将画轴小心卷起,复归原处。又环顾书架,上面许多书籍都有翻阅过的痕迹。他随手抽出一本,是记载各地风物的杂记,书页间并无批注,想来她只是用作闲暇消遣。

走到书案另一边,那里摆放着他今日让人搬过来的部分公文。他坐下,开始处理未完的事务。然而,书房与主屋相邻,他耳力又极佳,蓝羽与徐莹的对话声清晰地传来。徐莹嗓音清亮,偶尔带着困惑的提问;蓝羽的声音则始终温和,耐心解答,听不出半分不耐。他能感觉到,蓝羽是真心喜欢与徐莹相处。徐莹心思单纯,待蓝羽颇有几分赤诚,蓝羽与她在一处时,似乎也比平日多了几分轻松与真切的笑意。

萧景玄便这般,一边听着隔壁传来的絮絮低语,一边批阅着手中的公文,竟也不觉得嘈杂,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感萦绕心头。直到听见徐莹告辞离去的声音,他才放下朱笔,从书房中踱步而出。

蓝羽自然知晓萧景玄何时回院。她的警觉性足以掌握院中动静,只是萧景玄未曾过来,想必是顾及徐莹在此,有意避嫌。徐莹一走,那沉稳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清晰传来。

萧景玄步入房中时,蓝羽正在收拾棋盘。他唇角微扬,道:“没想到阿羽还是位诲人不倦的好先生。”

蓝羽脸上带着些许小得意,坦然接受夸奖:“那是自然。”她将最后一枚棋子归位,问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和谈之事已近尾声了?”

“基本已定。”萧景玄在卧榻另一侧坐下,顺手帮她整理棋罐。

“那北狄使团是否即将返程?”

“约莫还需停留十来日。毕竟路途遥远,朝中后续还安排了些文化交流、商贸洽谈的行程,总要让对方不虚此行。”

蓝羽心想也是,这时代交通不便,使团跋涉月余而来,公事办完,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促进一下“双边关系”。

萧景玄略带好奇地问:“这徐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钻研起棋艺来了?以往她来,不都是拉着你打拳舞剑么?”

提起这个,蓝羽来了精神,笑道:“她家里为她相看了太傅家的二公子端木容与。我在麓山书院时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还曾对弈一局。徐莹知他喜好棋道,便想学着些,日后也好多些共同语言。”

萧景玄却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那她这番努力,恐怕要白费了。”

“哦?此话怎讲?”蓝羽疑惑。

萧景玄将棋盘挪开,端过茶案上的茶杯,递了一杯给蓝羽,才道:“孙承宗也看上了端木容与。”

蓝羽接过茶杯,讶然:“真的?孙伊依已经在议亲了?”她随即想到徐莹这几日一心扑在棋谱上,叹道,“徐莹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竟不知自己看上的人,也被首辅家惦记上了。”

想到孙伊依此前对萧景玄的心思,蓝羽不由问:“孙小姐……竟能如此快地接受新的安排?”

萧景玄神色淡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不能接受?”

蓝羽闻言,心下不免生出几分对这些高门贵女的怜悯。她们看似锦衣玉食,实则连自己的姻缘喜好都无法自主。一丝悲悯掠过她的眼眸。

萧景玄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语气微沉:“阿羽这是在为她惋惜?”话语间带着明显的不悦。

蓝羽迅速收敛神色,解释道:“并非为孙伊依惋惜,我是替徐莹担忧。”

萧景玄脸色稍霁,道:“端木容与并非徐莹良配。”

“为何?怀舟也觉得徐莹配不上他?”蓝羽挑眉。

“自然不是。”萧景玄否定得干脆,“徐莹心思纯净,能得阿羽真心相待,品性自是不差。只是端木家内里并不简单,徐莹若真嫁过去,以她的心性,未必能过得舒心。”

“端木康弘是清流领袖,门风素有清誉,有何不简单?”蓝羽不解。

“阿羽有所不知,”萧景玄压低声音,“端木康弘有一女曾入宫,正是六皇子的生母。生产时难产而亡。如今六皇子年仅七岁,母妃去世,自身年幼,在宫中并不起眼,故而少有人提及。”

蓝羽确实不知此事。朝中目光多聚焦于三位成年亲王,谁会特意关注一个年幼失恃的皇子?孙承宗选中端木家,恐怕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家族有皇子血脉,却又因皇子年幼势微而不易引人注目,这无疑是一步暗棋。想到徐莹那爽朗单纯的性子,若真卷入这等复杂门第,确如萧景玄所言,前路难测。她不禁为徐莹即将可能面临的失落感到一丝难过。

萧景玄打断她的沉思,目光落在她一直较少活动的右肩上:“别操心他人了。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蓝羽动了动右臂,道:“基本无碍了,结的痂都已开始脱落。近日多用左手,是想……锻炼一下右脑。”。

“右脑?”萧景玄在北漠见蓝羽用左手缝合伤口时,便知她善用左手,但这说法倒是头回听闻。

“就是让自己更聪明些。”蓝羽含糊解释。

萧景玄失笑,虽觉这说法新奇,但见她伤势确已大好,也放下心来,转而提及正事:“后续北狄使团安排的一些活动,你恐怕需得出席了。”

蓝羽心下了然。自己遇刺风波已平,伤势痊愈,女官几日前亦告知不再上门,陛下定然知晓她已恢复。经过这遇刺一事,之后的场合必然少不了她。她淡然道:“该出席便出席,怀舟在担心什么?难道怕我按捺不住,真去找他们为蓝青报仇?”

萧景玄闻言,抬手在她额上轻轻一弹,带着几分嗔怪:“瞎想什么。”

除此之外未再多言,只吩咐采薇准备晚膳,说要早些用膳,晚膳后带蓝羽练练剑法。见他无意深谈,蓝羽便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