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一声不吭。
当江揽月擦拭伤口边缘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左手腕上那串从不离身的紫檀手串。
中间的琉璃珠在灯光下,似乎……有微光流转?
一丝极淡的幽蓝光晕顺着琉璃暗纹游走,一丝灰雾般的暗色正缓缓蔓延其中。
“咦?”江揽月动作一顿,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下意识地凑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
那光芒和雾气似乎又不见了,珠子恢复了平常的灰蓝。
当她的指尖碰到珠子时,一股极其微弱、难以形容的温热感传来,让她指尖微微一麻。
陆行舟察觉她的停顿,睁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
“……看什么?光线反射而已。”
他指腹却本能地覆住那颗珠子,触手温润细腻。
这是他回国以来首次受伤。
昔日的战场上,他枪法精准,直觉敏锐,如同蛰伏在丛林中的猛兽。
每当他受伤,血液滴落在珠子上时,那些暗纹遇血便被激活,流转出微光。
伤口随之快速愈合,同时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令他力量充盈。
身体机能显着提升,精力更是异常旺盛,重伤恢复后效果尤为明显。
然而随着治愈次数增多,珠子的光彩也逐渐黯淡。
他虽不知这颗琉璃珠从何而来,但深知其绝非凡物。
这珠子蕴含的神秘力量,或许正是他在那次惨烈空难中成为唯一幸存者的关键。
一次救援时,他尝试将手串戴在受伤战友腕上,战友血染珠子,暗纹却毫无反应。
他才意识到,这珠子早已认主,修复之力只为他一人觉醒。
丈夫的反应让江揽月心头疑窦丛生。
那颗珠子刚才的光是真的吗?
还有这伤口,虽然边缘不整齐,深度不一,但血流的速度……似乎慢得不合常理?
她压下心中的惊疑,继续专注地包扎。
用厚厚的纱布一层层裹紧那狰狞的伤口,最后用绷带缠绕包扎固定好。
陆行舟任由她包扎,没有反抗,但眼神却空洞地望着酒店华丽的天花板。
包扎好后,她在陆行舟身边坐下,顺势挽住他的胳膊:“老公,我们……”
陆行舟却在她碰到自己胳膊的瞬间,猛地抽回了手。
动作牵扯到伤口,陆行舟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的身体也向沙发另一侧挪开,拉开了冰冷的距离。
“这珠子哪来的?”江揽月指向手串,忍不住好奇追问,
“刚才……是不是发光了?”
“老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总觉得那珠子和丈夫的反应透着古怪。
“我哪知道?”他烦躁地别过脸去,眉头拧成疙瘩,声音里满是不耐,
“失忆前的事,问我有什么用!”
“老公,”江揽月声音带着浓浓的讨好和心疼,身体又试探性地靠近一点,
“对不起!都怪我害你受伤……”
“这伤没事。”他打断她,语气冷硬。
裹着纱布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姿态放松,全然不像刚被利刃割伤的人。
“疼得厉害吗?”她不死心,鼻尖发酸,想去碰他裹着纱布的手,又怕他再次躲开,
“我们去医院缝针吧?这包扎只是临时的……”
“说了没事。”他再次强调,声音里的不耐烦更甚。
就在这时,尖锐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酒店门口。
紧接着,车门开关声、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清晰看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穿过旋转门冲向电梯。
陆行舟瞥了一眼门口,那喧嚣似乎与他无关。
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掏出一支烟。
“别抽!”江揽月眼疾手快抢过烟,语气带着急切和一丝藏在急切下的委屈,
“备孕呢,你忘了啊?”
陆行舟指尖空悬,沉默片刻,缓缓收回手。
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刀光逼近时她扑来的身影。
确认她此刻无恙地坐在旁边,至少……事情没变得更糟。
这段婚姻,他倾注过真心,即使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想以最狼狈的姿态收场。
他撑着沙发扶手,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裹着纱布的手记录着刚才的变故,但手腕处琉璃珠温润依旧,伤口的钝感也变得极其微弱。
他径直朝着大堂深处、洗手间指示牌方向走去。
“老公?你去哪?”江揽月慌忙站起追问。
陆行舟脚步未停,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
江揽月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洗手间的转角,她心口一阵发紧。
她不敢追去男洗手间门口守着,那太难看也太卑微。
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爱马仕包带,目光死死锁住那个转角。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拉长。
终于,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冲去洗手间门口时,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转角走了出来。
陆行舟显然已经简单地清理过。
额前碎发沾着点水汽,伤手显然被小心擦拭过,血污少了些。
脸上水痕未干,神情却比进去时更加冰冷疏离,仿佛用冷水浇熄了最后一点火星。
他依旧没有看江揽月一眼,步伐决绝地朝着那扇巨大的旋转门走去。
“老公!等等!你的手得去医院处理啊!”
江揽月被他这决绝的姿态刺得心口发慌,连忙抓起包追上去。
高跟鞋敲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声响清脆而慌乱。
她不敢靠太近,隔着几步焦急跟随。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空旷华丽却凝固般的大堂。
时间仿佛停滞,只有脚步声与远处飘渺的背景乐。
水晶灯的光芒在地面投下长长孤影,时而交错,时而分离。
江揽月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他周身的寒意堵回。
刚走到旋转门前,身后电梯区域传来“叮”的一声清脆提示音。
紧接着是纷杂急促的脚步声、担架车轮滚动声和压低的交谈。
江揽月的心骤然一紧,下意识回头望去。
电梯门大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快步走出。
车上躺着的正是秦时。
他上身被固定在硬质担架上,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全是冷汗,痛苦地呻吟着。
林薇、陈雅和几个同事也跟在后面出来,个个脸色发白,神情惶恐不安。
看着秦时这副惨状,那句刻薄的“站起来蹬”突兀地刺进江揽月脑海。
她喉咙发紧,忍不住低声道:
“老公……你刚才那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陆行舟脚步微顿,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齿缝里挤出反问:
“难道不是?”
江揽月被噎得胸口发闷,脸颊发烫,终究没再出声。
似乎是心有所感,秦时在担架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头颅。
他的目光在混乱中痛苦地搜寻,最终穿过人群,死死定格在即将走出旋转门的江揽月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浓重的依赖,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仿佛被抛弃般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