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推开家门,玄关暖黄的灯光下,江揽月正心神不宁地绞着手指,焦灼等待。
听到动静,她立刻抬头,眼中交织着担忧、委屈,
还有一丝因叶倾颜指控而起的、挥之不去的疑虑。
“老公,”她迎上来,声音有些发紧,
“你回来啦?伤……还疼吗?叶倾颜那边……”
陆行舟直接打断,声音带着疲惫和冰冷:
“我的伤和你没关系。”
“叶倾颜的事,李律会处理。”
“她颠倒黑白,警方自有公断。”
他径直绕过她,走向客厅,目光扫过她精心准备的宵夜,却只觉得讽刺。
江揽月心尖一颤,快步跟上。
叶倾颜那句刺耳的“猥亵”和夸张的挺胸动作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以及那句侮辱性的‘小笼包’,依然在她脑中盘旋,啃噬着她的神经。
强烈的屈辱感和对丈夫的猜疑,让她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着尖锐质问:
“公断?可是!可是她在警局说得那么具体!”
“她指着自己……那里!说……说你用力地、死死地抓她!”
“老公……你……你当时到底……有没有……碰她那里?”
她几乎无法完整说出“胸部”这个词,
但眼神里的痛苦、不安和寻求确认的迫切,几乎要溢出来。
陆行舟猛地转身,眼底积压的冰寒瞬间爆发,那眼神锐利得让江揽月心慌,
更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荒谬和愤怒:
“江揽月!你现在的重点,是我碰了那个疯女人那里?”
“还是她当众羞辱你‘小笼包’让你觉得难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郁积已久的怒火和失望,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在别人身上。”
江揽月脸色更白,咬了下嘴唇,开口时声音虚浮:
“老公,你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哎呀,别揪着这个不放了行不行?”
“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就是因为上次答应你要和秦时保持距离,”
“才更不敢说这次聚餐和他有关……”
见陆行舟眼神更冷,她急促补充,
“我怕你一听他的名字就误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我保证下次什么都告诉你,你别冷着脸了好不好?”
陆行舟眼神毫无波澜,声音像淬了冰:
“下次?不必了。你告不告诉,对我已经没意义。”
“你怎么能这么说?”江揽月声音发颤,交织着哀怨与不满,
“我是你老婆啊!我们之间……怎么能说没意义?
“所以,你当着我面?”陆行舟冷笑一声,眼底是堆积已久的冰寒。
“为了那混蛋心焦如焚,哭得梨花带雨?”
“这像刀子一样捅穿了我所有的幻想!”
“粉碎了我对你残存的信任!!”
“江揽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想?!”
那份冰寒深处,是江揽月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疲惫。
江揽月被他的眼神钉在原地,呼吸一窒。
昨晚在酒店门口看着他带伤离去的背影,
那份后悔此刻被汹涌的恐慌和百口莫辩的委屈淹没。
“不,不是的!”江揽月失控地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老公,你信我一次!”
“我当时哭,真的是因为突然听到他说不报警了!”
她急切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
“昨晚那种情况,他没人管,万一真出事怎么办?”
“你踹断他肋骨的时候想过后果吗?”
“手术要签字,他这边没亲属,我不签他出事怎么办?”
“你要坐牢的!我是在担心你啊老公!”
“担心我?”陆行舟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她,
“你哭的时候,担心的是我坐牢,还是心疼他受苦?”
“是担心你!”江揽月崩溃地喊出来,眼眶蓄满泪水,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后来问了律师,说你属于防卫过当,很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
“而且是你先动手又侮辱他的,报警的话,你也可能要负刑事责任的!”
“我整颗心都揪着,怕你真的坐牢啊!”
“你以为他敢报警?”陆行舟声音陡然转冷,
“他故意杀人未遂,坐牢风险比我大!”
他逼近一步,目光如刀,直直刺穿她试图掩饰的慌乱,
“江揽月,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你对秦时,真的只是‘老板对下属’那么简单?”
“你看他的那种眼神……”
“那种专注,那种下意识的维护和心疼……”
“你对我,有过吗?”
江揽月被他问得心头剧震,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闪躲,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陆行舟的心脏最深处。
他多么希望她能主动坦白,坦白她藏在心底、或许自己都未察觉的秘密——
秦时那双眼睛、说话的神态,甚至偶尔流露的痞气,都像极了为救她而死的青梅竹马顾野。
只要她肯承认是因这份相似才格外在意秦时,至少证明她尚有理智,心中还有他的位置。
可她终究回避了,用苍白的承诺去掩盖那个她甚至不愿深究的真相。
“呵……”陆行舟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了然和彻底的失望。
“你看,你自己都答不上来。”
他不再需要她的答案了,她的反应就是最残酷的答案。
江揽月抹着眼泪,认真地说道:
“当然有!我心底最在乎的从来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只要我们彼此相爱,这些都会过去的。”
她红着眼眶,近乎哀求地低语:
“老公,我们不吵了行不行?我们好好过……”
彼此相爱……陆行舟心里冷笑:相爱?你怕不是活在梦里。
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你的心,早就被一个虚幻的影子占据了而不自知!
想让我忍着?门儿都没有。
这一刻,陆行舟心头那点微末的星火彻底湮灭。
连逝去之人的影子她都不肯承认,那所谓的“彼此相爱”和“好好过”,
不过是她维系现状的借口罢了。
失望就像一枚枚硬币,终会攒够离开的车票。
“江揽月……我一直以为……”
“你只是糊涂,只是心软,被那个混蛋蒙蔽……”
“我拼命想说服自己……哪怕他牵着你的手唱那首歌……”
“我还在想是不是我误会了……是不是我太小心眼……”
陆行舟的声音充满了自嘲和彻底的失败感。
“信任不是突然崩塌的。”他直视着她,眼神荒芜,
“是你,一次次用你的‘工作需要’、你的‘不得已’,”
“还有你看向他时那种无法解释的眼神,把它彻底砸碎了。”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浸透着过往挣扎的痛苦。
“江揽月,你赢了……你彻底赢了……”
“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江揽月的眼泪终于决堤,试图去拉他的手:
“老公,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撒谎!”
“我保证,等融资一结束,我立刻把他调走!我们……”
陆行舟的手轻轻一滑,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不必了。调不调走他,是你的事。至于我们……”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字字清晰,
“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