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揽月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如你所愿。”
“……离婚协议……”
这几个字,比世间任何利器都要锋利,将她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击碎。
沈若萱和姜婉想紧随而入。
“请留步!”巡回护士毫不犹豫地拦住了她们。
沈若萱眼睁睁看着陆行舟被推远,徒劳地大喊:
“我是医生!让我进去!我可以帮忙!”
门内的护士冷静地摇头:
“沈医生,抱歉,请相信我们的团队。”
随后,自动门便“嗡”地一声彻底闭拢,将一切声音与希望,死死锁在了另一端。
……
时间,在手术室外变成了最残忍的刑罚。
江揽月蜷缩在角落,灵魂似被抽走,对小包里手机的疯狂震动浑然不觉。
张嘉欣瘫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缠着纱布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神空洞地望着电子屏。
坐在张嘉欣旁边的顾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失魂落魄的张嘉欣身上。
不知为何,这个年轻女孩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揪心感,冥冥中血脉深处被轻轻触动。
她向张嘉欣凑近了些,声音沙哑地试图安慰:
“孩子,你……”
可张嘉欣完全沉浸在陆行舟可能死去的恐惧和悲痛中,对顾姨的呼唤和靠近毫无反应。
顾姨见状,心中莫名一痛,却也只能无奈地转回注意力。
……
晚上十点。
医院走廊的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江寒星和丁意几乎是冲了出来。
江寒星脸上挂满泪痕,头发凌乱。
她是在刷短视频时,看到那辆熟悉的宝马被撞得侧翻的惊悚画面的。
在发现姐姐电话无人接听后,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打给丁意。
而丁意,在接到江寒星带着哭腔的电话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此刻,她脸上毫无血色,精心维持的镇定在踏入走廊时便土崩瓦解。
对陆行舟安危的恐惧,与对江揽月的愧疚,交织成一股绝望的风暴,几乎要将她吞噬。
两人一眼就看到了独自蜷缩在角落、面如死灰的江揽月。
“姐!”江寒星扑过去,紧紧抓住江揽月的手臂,
“姐夫呢?姐夫怎么样了?!”
江揽月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却没有焦点,仿佛在看一个虚无的地方。
这时,刚交完班、甚至没来得及脱下白大褂的沈若萱快步走来。
原本清纯甜美的脸上满是焦灼与牵挂。
她眼圈通红,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怎么样?行舟还在里面生死未卜,血压都快测不到了!”
“可是有人,在只能救一个的时候,选择了先救别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了残酷的真相。
江寒星猛地一愣,震惊而痛心地瞪向姐姐,声音陡然拔高:
“你选了谁?!你选了那个姓秦的?!”
“姓秦的再重要,能比姐夫还重要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她开始失控地摇晃江揽月,
“你疯了!那是我姐夫!是你老公啊!”
丁意的眼神里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望与痛苦。
“江揽月……”她声音因极致的克制而低沉嘶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里面那个人,是你的丈夫!是哪怕在今天……”
“在你发现了一切之后,仍然会选择保护你的男人!”
“你竟然选了一个外人……你就这么恨我吗?”
“恨到宁愿用他的命……来惩罚我,也惩罚你自己?”
江揽月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样,霍地甩开江寒星,歇斯底里地哭喊:
“恨你?……对!我是恨你!你最没资格站在这里质问我!”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们……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先背叛我的!他活该!秦时……秦时他救过我的命啊!”
“我选他有什么错!我没错——!”
丁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荒谬绝伦的讥讽。
她被这个理由激怒了,厉声质问:
“救你的命?他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江揽月,你醒一醒!”
“你们不懂……”江揽月最终只是用更高的声音重复着苍白的辩解,眼泪汹涌而出,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没错!”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尖叫出来的,但尾音却带上了哭腔和空洞。
随之而来的是彻底的脱力,她瘫软下去,将脸埋入双膝,只剩下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模样,江寒星和丁意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质问都哽在了喉咙里。
江寒星的目光无助地扫视,最终瞥见了坐在椅子上盯着电子屏的张嘉欣。
她浑身一颤,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这个人,不顾性命地救她视若生命的姐夫。
与姐姐的“背叛”相比,张嘉欣的牺牲显得无比珍贵。
她冲过去,紧紧抓住张嘉欣的手臂,语无伦次:
“嘉欣姐……对不起!我之前错怪你了……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姐夫!”
然而,张嘉欣只是毫无反应地盯着电子屏,似乎灵魂都已随着陆行舟进入了手术室。
丁意也望向张嘉欣,心中涌起一股被感激之情刺痛了的复杂情绪。
江寒星像是被这份沉默抽空了力气,缓缓松开了手。
她与丁意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与疲惫。
风暴,在无声中平息,只剩下死寂的等待。
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在墙壁上那块显示手术状态的电子屏。
无人再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和电子屏冰冷的反光,标记着时间煎熬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更长,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大门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却不是秦时那边的医生,而是为陆行舟主刀的主任。
就在主任准备开口前,姜婉快步走来,脸上带着连夜奋战的疲惫。
她径直走到沈若萱身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清:
“萱姐,我已经跟护士长说过了,今晚我留下。他这个样子,我回去也睡不着。”
这句话像一枚石子,掷入江揽月死寂的心湖。
连外人都在尽责守护他,而作为妻子的她,却在生死天平上,将砝码放在了另一方。
主任脸上的口罩褪到下颌,露出的是浓重的疲惫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沉痛。
他的手术衣胸前,还带着些许未干的血迹与水渍。
江揽月几乎是靠着墙壁的支撑,才勉强站了起来。
江寒星、丁意和张嘉欣等人几乎同时围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在医生脸上。
主任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面无人色的江揽月身上。
他沉默了几秒,用一种极度压抑的平静开口:
“江女士,陆先生的情况……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江揽月膝盖一软,若非墙壁支撑,已瘫倒在地。
“说实话,”主任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解,
“陆先生的身体素质远异于常人,极其强健,”
“否则以他受伤的严重程度和延误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但即便如此,损伤也已经……”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切的惋惜:
“现在,他的生命体征完全依赖最高强度的机器和药物维持……”
“从医学上讲,任何进一步的手术或治疗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等待一个……医学上的最终结果。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