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揽月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憔悴。
她随意套了件宽松的米色针织衫,与昔日那个精致干练的女总裁判若两人。
被妹妹江寒星半鼓励半搀扶地拉到医院,她却在病房外踌躇不前。
门口两名护卫的注视,已让她如芒在背。
她几次鼓起勇气向那扇门迈出几步,却总在最后一刻怯怯地缩了回来。
病房里隐约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不止一个。
有陆盈歌清冷的声线,似乎还有一个……没听过的,格外清脆动人。
光是想到要面对陆盈歌那洞悉一切又充满鄙夷的目光。
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更不用说,里面可能还有她那个“好闺蜜”,或嘲讽她“小笼包”的叶倾颜,
以及任何可能出现在陆行舟身边的、新的莺莺燕燕。
她这个“前妻”,以何种身份、何种脸面走进去?
她的目光掠过妹妹手中提着的精美果篮——
与其说是心意,不如说是讽刺,连关心他的资格,都需要靠一份水果来证明。
就在这时,伊万和凯文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凯文一眼就看到了江寒星,随口打了个招呼:
“江二小姐,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
他的目光随之落到江揽月身上,带着一丝陌生的询问。
江寒星低声解释:
“……这是我姐,我们来看看……姐夫。”
“你姐?”凯文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昨天从其他护卫那儿听到的议论。
原来这就是头儿那位,在生死关头选择了别人。
难怪头儿醒来后,会选择性忘了自己结过婚。
随即,他脸上那点随和骤然消失,眼神变得冷硬起来。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那种无视比指责更刺人。
而那个光头巨汉伊万,也投来审视的目光。
那其中毫不掩饰的冰冷与鄙夷,宛如实质的刀锋,刺穿了她仅存的勇气。
两人没有再停留,径直推门而入。
“我……我还是……”江揽月的声音带着怯懦的颤抖,
“小星,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盈歌姐……”
江寒星紧紧攥住姐姐的手,她理解姐姐的恐惧,正因理解,反而更不能退缩。
如果姐姐彻底放弃,那她这个“前小姨子”又算什么?
一个连关心的资格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外人。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丁意、张嘉欣、叶倾颜……她们凭什么?
“姐,你忘了我们昨天怎么说的吗?”江寒星语气低沉却坚定,
“你不是来乞求原谅的,是来告诉他真相,把他追回来的!我陪你进去。”
就在江揽月被妹妹的话激起一丝微弱的勇气,准备迈步时,病房门再次被打开。
陆盈歌、叶倾颜和姜婉走了出来,似乎正要安排转移事宜。
看到姐妹俩,陆盈歌的目光在江揽月身上短暂停留,冰冷而锐利,没有丝毫温度。
当视线转向江寒星时,那冰冷稍稍融化,化为一丝介于惋惜与无奈之间的复杂神情。
一旁的姜婉并未停留,向江氏姐妹微一颔首,便步履匆匆地独自离开。
江寒星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将姐姐稍稍护在身后:
“盈歌姐,我们听说他又受伤了,实在放心不下……”
陆盈歌语气疏离:
“他有客,而且,我们正准备转移。”
“转移?”江寒星心头一紧,立刻追问,
“为什么要转移?搬到哪儿去?我们以后还能不能……”
“为了安全。地方保密。”陆盈歌打断了她。
她越过江寒星的肩头,目光钉在江揽月脸上,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另外,李律师会正式通知你。”
“鉴于小舟失忆,无法表达真实的离婚意愿。”
“协议离婚已不适用,我们将直接向法院提起诉讼。”
江揽月身体微颤:“陆总,我……”
“你签过承诺函,”陆盈歌毫不留情地打断,声线冷硬,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无条件配合完成所有法律程序’。”
“别在这个时候反悔,让大家更难堪。”
叶倾颜的视线淡淡扫过江揽月颤抖的指尖,轻声补充道:
“诉讼能省去一个月的冷静期,对所有人都好。”
陆盈歌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江寒星,最终落回江揽月面无人色的脸上,
“给小舟,也给你自己留点体面。尽快配合律师。”
说完,她便与叶倾颜径直离开,不再给她们询问的机会。
江寒星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拉着江揽月推门而入。
陆盈歌带来的诉讼离婚决定,连同转移的消息,反而催生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
江揽月被妹妹拉了一把后,踉跄着跌入了病房。
病房内的景象让她们一怔。
陆行舟靠在床头,丁意坐在一旁。
伊万抱着手臂靠在床尾,在看到江揽月时,毫不掩饰地移开了目光。
凯文则与床边的陈默附耳低语了几句。
陈默听罢,视线随之转向江揽月,冷静到近乎剖析的目光打量着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坐在角落、头戴NY鸭舌帽的流萤。
她正捧着一个七阶魔方,好奇地打量着进来的两人。
“姐……”江寒星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低声唤道。
那个熟悉的“夫”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又在舌尖硬生生刹住,声音微弱了下去。
话音一滞,才略显生硬地接上,
“……行舟哥,我和姐姐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水果。”
陆行舟的目光掠过江寒星,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和,点了点头。
“谢谢你,小星。”
但当他的视线落到江揽月时,那抹温和瞬间被陌生和一丝礼貌的疑惑所取代。
这陌生的眼神,连同他胸肩处缠绕的新绷带,刺得江揽月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正对上角落里一道好奇的打量。
那个女孩的美貌和气质都远超常人,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可怕的对手。
一个念头像毒蛇般窜入江揽月的心头:
“他身边……永远不缺新人。”
视觉与情感的双重冲击让她眼前发黑。
所有话都哽在喉间,她只能死死抓住妹妹的手臂,勉强站立。
江寒星看到那刺眼的新绷带,再感受到身旁姐姐的摇晃,心中又急又痛。
“月月……”丁意下意识地站起身,语气有些慌乱,眼神里交织着愧疚与尴尬。
她飞快地瞥了陆行舟一眼,低声道:
“你的脸色很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这声熟悉的“月月”,让江揽月感到一丝短暂的暖意。
但丁意投向陆行舟的一个眼神,一句急于撇清的劝退,便轻易刺破了这虚假的温暖。
她看懂了,丁意正在她们共同的罪过与私人的情感之间摇摆。
这份理解,比陆盈歌的冰冷更让她心寒。
江寒星强迫自己冷静,心疼地问道:
“行舟哥,你身上这伤……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们问护士才找到这里, 刚才盈歌姐说要转移,也是因为这个吗?”
“是一些过去的麻烦。”丁意接过话,语气恢复了镇定,
“不过已经解决了。”
江寒星略带不解地看向丁意,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
“丁意姐,我和行舟哥说话呢,你抢什么答嘛。”
“‘解决了’三个字说得倒是轻巧。”
她目光扫过陆行舟,又回到丁意脸上,轻声补充:
“就盼着你心里的‘过’,别也跟着一块儿‘解决’了才好。”
“不然,我姐她一个人……多孤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