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生“哈哈”一乐,放下茶杯,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行!这精神,我喜欢。
小伙子有根、有气儿、有意思。
咱做音乐也好,干艺术也罢,脑子里得有点儿底子。
没文化那就跟没地基似的,哪天塌都不奇怪。”
“可不是嘛!”杨皓赶紧应着,“我自己都知道这毛病大。
那阵子刚回来,连语文课本都忘干净了,
有回老师点我背《岳阳楼记》,我一张嘴差点背成歌词——那叫一个尴尬。”
台下哄堂大笑,
曹老师也乐得直拍膝盖:“得,敢情您这是‘海归’变‘海待’,先挨一顿‘海淀毒打’再说!”
“甭提了,”杨皓摊摊手,一副认命的样子,
“后来我妈看成绩单都快气晕过去。
我说‘妈您别急,我这是战略性后撤,蓄力反攻’。
结果她给我来一句:‘反攻?先把中国字认全了完再反攻!’您说,我能不怵吗?”
曹可凡轻轻点了点头,顺着刚才的话题接着采访:“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
原来你的音乐底子不是从某个点儿突然冒出来的,是在那种教育氛围里,一点一点儿‘长’出来的。”
他话锋一转,语调放缓:“可我这儿还有个疑问啊——你在那边接受的是开放式教育,
天天跟各种音乐风格打交道,后来一回国,又得紧着补文化课,按说该有阵子不适应才对。
结果你倒好,一出来唱歌就有那么多人喜欢,还能这么快跟上节奏,这转变,可真不容易,一般人扛不住。”
杨皓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头还无意识蹭了蹭椅垫,琢磨了两秒才笑,手先摆了摆:“曹老师,您可别抬举我!
其实我一开始啊,真没打算当什么歌手,更没想出专辑。说到底啊,还是那会儿‘鸡娃’闹的!”
他叹口气:“说白了,全是被家里那帮‘鸡娃大军’逼的。
您知道,现在家长都一个德行——‘得全面发展’!
我爸我妈加上我姑姑,还有赵奶奶一家都掺和进来,他们一合计,
简直跟开教育公司似的,音乐、美术、舞蹈、书法全要给我报上。
恨不得把能报的兴趣班都给我塞满了,我瞅着那些报名表就头大。
后来实在没辙了,我才跟他们说‘我会唱歌,之前也琢磨过音乐’,其实就想偷懒,不想再多报一门补习班。”
观众席一阵哄笑。
杨皓也乐:“结果呢,他们还真信了!
但您知道北京家长那点小心思啊——信归信,还得有‘成果’。
非说‘那你得证明自己啊’,行,我一咬牙一跺脚,说:‘那我出张专辑得了!’”
杨皓挠了挠后脑勺无奈的笑着说“为了让他们真信,不是我瞎编的,我才琢磨着‘出张专辑证明下’。
最开始连公司都没找着,还是自个儿掏腰包弄的。”
这话一出口,底下观众都小声“哦”了声。
曹可凡忍俊不禁,笑着摇头:“好家伙,这证明方式挺直接的。”
杨皓接着说:“您可能也听过,当初自掏腰包灌唱片,音乐圈都把我当笑话。
圈里人都背地里说‘这小子怕不是疯了?没资源没团队,就敢自个儿花钱出专辑,纯属瞎折腾’,
这话传了老长时间,我都听朋友跟我念叨过。
‘嘿,那海淀有个富二代烧钱玩呢!’这梗流传了小半年,
直到第一张专辑销量‘咣当’一下冲上榜首,那帮说风凉话的才集体闭嘴——得,笑话变神话,齐活!”
“实际上,我也没想着第一张专辑能火,结果卖得特别好,大街小巷都能听见我的歌,那些闲言碎语才慢慢没了。”
杨皓摊摊手,笑得挺坦然,“现在想起来,当初出专辑就是为了躲兴趣班,没成想倒把这事儿做成了,也是巧了。”
说完这句话,全场响起一阵掌声。
有人忍不住小声感叹:“这小伙儿真有股倔劲儿!”
杨皓靠在椅子上,笑得云淡风轻,嗓音低沉里还带着一丝少年气。
那一刻,舞台灯光落在他脸上,闪着一种“天真又倔”的光。
曹可凡追问道:“可我这儿还有个疑问啊——你还没说你的歌有那么多人喜欢,能说一下为什么吗?”
杨皓摸摸下巴:“我不知道,要真说音乐,我的风格也确实跟主流不太一样。
如果您听过我那两张专辑,就知道——那都是偏欧美那挂儿的,节奏、编曲、旋律线,
基本都不是国内那种‘抒情挂’。
我唱的不是‘你走了我哭了’那种情歌,我写的更多是‘我在哪儿、我想干嘛’。
说白了——就是我平时学习生活的样子,心里的所思所想,这个年纪该有的那股劲儿。
基本上都是电音、流行、摇滚、R&b,没掺咱们这儿传统的调调。
像民乐里的二胡味儿、国风歌词里的‘明月松间照’那股子劲儿,我这儿都没有,
纯纯是按自己在那边听的、学的来的。”
底下观众还愣了下,有人小声嘀咕“难怪听着跟别的歌手不一样”,
曹可凡也哦了一声,跟着点头:“合着你是没刻意去‘融入’,就按自己的路子来?”
杨皓立马点头:“是的!本来补文化课就够忙的了,哪儿还有心思琢磨‘怎么融入圈儿’?
能把歌写顺了、唱给喜欢的人听,就够了。”
曹可凡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微微一扬:“听你这意思,是不太想被框住喽?”
“对。”杨皓点头,“我从来不觉得音乐得分‘中’‘外’,我只觉得——它要‘真’。
真就行,甭管你是用英文唱、中文唱,
甭管是加二胡、加电吉他,只要能表达你那份情绪,它就成立。
我不是为了融入谁,我就是想唱明白我自己。”
曹可凡笑了,语气里带着点赞许的温度:“哎呀,小囡——这话说得好,蛮有想法。
有的人唱歌是为了讨人喜欢,你呢,是想让人听懂你。这个区别可大咯。”
杨皓一笑,挠挠头:“嗐,也不敢说那么大。
就是我不太会拐弯儿,也不太会那种‘先看市场再创作’。
我得先有感觉,有画面,再动手写。
写完以后,能有人共鸣最好,要是没人听懂……那也得认。”
台下观众笑声里带着掌声,有人轻轻喊:“真性情!”
曹可凡跟着笑,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了:“我就喜欢你这一股子‘实打实’。不藏着、不掖着。
这年头还肯说‘不懂市场’,这小孩儿不多见了。”
杨皓笑着摆手:“您别夸我,这话要被老毕听见,得唠叨我半宿。”
曹可凡“哈哈”一笑,拍了拍膝盖:“你这可真有意思!那照这么说,今儿个你经纪人算是能歇一宿了。
不用琢磨怎么帮你‘找圈子’,你自个儿的路子就走得挺明白!。
他话锋一转,笑着补了句:“你这‘不融入’啊,我看说不定反倒是你最大的特色!
现在圈里好多人挤破头想找差异化,你倒好,压根没往里头凑,反倒自成一派了。
你这种‘不融入’啊,弄不好反倒成你独一份儿的招牌!”
杨皓赶紧摆手:“曹老师,您可别夸了,我可不是硬端着‘不融入’。
实话实说,是真不会!咱中国传统音乐这块儿,我连门儿都没摸着呢。
那些五音宫调、借景抒情的讲究,我听着都觉得有学问,可真要上手弄,还啥也不会呢。
得先踏踏实实学,把五声音阶、板腔板眼弄明白了,再谈怎么往歌里揉。
知道啥是江南小调的柔、啥是陕北民歌的刚,往后才能琢磨着创作带咱们自己味儿的歌。
不然瞎编乱造,那不叫融合,叫瞎掺和,砸了传统的牌子不说,还没自己的东西。
不会走就想跑,那非得摔个大马趴不可!”
曹可凡先是愣了愣神儿,他原本那意思是夸小子“有个性”,想夸他“不随波逐流”,
结果这孩子愣给当真了,还当场“自曝短板”。
没成想这孩子这么实诚,一点儿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说自己“不会”,反倒把他这夸赞的话给接得明明白白。
底下观众也跟着乐了,有人小声嘀咕“这孩子太实在了”,
曹可凡笑着摇摇头,指着杨皓说:“你可真是个实在人!别人都想着往脸上贴金,
你倒好,直接说自己‘得先学’,我这夸您两句,您还顺手把自己给‘拆’了。
不过这份踏实劲儿,难得!”
杨皓挠挠头:“本来就是嘛,不会就是不会,总不能装懂啊!
您要夸我会,我也不敢接。
真要让我写个什么‘中西融合’的大作品,那我估计得先琢磨半个月,最后还不一定能整明白。
咱现在还在打基础,得先把传统的、根儿上的那点东西弄懂喽。”
老曹哭笑不得:本想送顶高帽,结果这实诚孩子直接说“我脑袋小戴不了”,倒也真稀罕!
曹先生听完,笑中带点欣慰:“哎,这也对了。
现在年轻人能这么想的不多,都恨不得一步登天,一出道就封神。
你倒好,还知道先‘打地基’。”
“嗨,我还没那命。”杨皓抿了口茶,眯着眼笑:“我这人啊,干事儿慢半拍,
总得先琢磨透了再动手,不然干一半儿就卡壳,那多丢人哪。”
曹先生哈哈一乐,“得了,您这孩子有点意思。
别人上节目都想表现自己,您倒好,先承认自己不会。
这份真啊,搁现在这圈子里,可真稀罕了。”
“那说明我还没混坏呗。”杨皓接得快,嘴角一抿,露出一丝坏笑。
“不过您放心,我这人挺轴,要真让我学,我还真能沉下心。
咱讲究个实在,学不会的事儿我不吹,会的才拿出来亮。”
曹先生听得直点头,“行,小伙子,有根、有劲儿、有真话。
你这股子实诚劲儿,要是能一直保到三十岁,那就真成事儿了。”
曹先生把茶盏放下,换了个姿势,笑着说:“你刚才提到‘传统音乐’,
这词儿啊,现在年轻人嘴上说得多,真下功夫学的可不多。
你这年纪,能主动往那方面钻,可挺稀奇的。”
杨皓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那也没办法。
杨奶奶老说,‘你要是真想玩音乐,就得先知道咱是从哪儿来的。’
您想啊,我这吉他弹得再好,那也是舶来品。
真要想弄点儿属于咱自己的声音,还得往回翻翻老谱子。”
曹先生听得认真,眯着眼点头:“说得好。
现在不少年轻音乐人,动不动就‘融合’、‘跨界’,可根儿还没扎牢,就想着长枝儿。
结果往往是花架子多,真东西少。”
“对对对!”杨皓接得飞快,“我就怕那种‘看着洋气,其实没魂儿’的东西。
我上次听一个国外评委评价咱的流行乐,说——‘旋律挺顺耳,但听不出中国的味儿’,
这话虽然刺耳,可我觉得挺真。
咱要真想让别人听见‘中国’,那就得先把自己听明白。”
曹先生一愣,笑出声来:“哎哟,小子,你这脑子还真不糊涂。
这话要是别人说,我还得盘盘真伪,可从你嘴里出来,我信。”
杨皓摆摆手:“嗨,我也就瞎琢磨,
毕竟我现在听戏听得多,真要让我写那种‘带中国味儿’的歌,我还真不敢说能整明白。
有时候我听京剧的‘西皮二黄’,再对比咱现代的旋律,
那种味儿——不是单靠加个‘古筝’‘琵琶’就能弄出来的。”
曹先生笑着抿了口茶,“哎,这话要是让几个老艺术家听见啊,得挺你。
那味儿是气口,是腔调,是骨子里的东西。
得先懂生活、懂语言、懂文化,才能懂音乐。”
杨皓认真地点点头:“杨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她老说——‘别急着往外跑,先把咱的根儿扎实了。
不然你再会唱,也唱不出底气来。’
所以这几年我除了练乐器,还专门跟着老师学念白、听曲艺,我就想琢磨那种‘字里行间’的节奏感。”
曹先生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行,小伙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这就叫‘活学’,不是死抄。
你真要这么走下去,十年后啊,可能真能整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杨皓低头一笑:“希望吧。不过我现在也不敢立什么‘大志’,就想着一点——不糊弄观众,也不糊弄自己。
该慢就慢点儿呗,反正我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