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穿皮鞋”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将韩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冰冷的恐惧之后,是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的决断——转移!必须立刻转移!在对方正式“重点排查”之前!
他借着那丝微弱到极致的手电光,如同鬼魅般在黑暗中快速穿梭。他没有触碰任何可能暴露近期活动的物品,直接扑向仓库角落里那部锈迹斑斑、但被苏雅娴确认过还能使用的老式摇把电话机。
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凭借记忆,用力摇动电话手柄,拨通了那个只使用过一次的紧急号码。
“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
咔嗒。电话被接起,对面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沉默的电流音。
“仓库暴露!‘穿皮鞋’刚来过!点名要查这里!需要立刻转移!最核心的东西!”韩风用最简洁、最快速的语言,压低了声音急迫地说道。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但韩风能感觉到,对方在听。
仅仅过了不到三秒,一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女声传来,正是苏雅娴:“知道了。城西榆树胡同17号,院子最里面那间厢房。钥匙在老地方(指他们约定的某个隐秘交接点)。天亮前搬过去!只搬最核心的!动作要快!不留痕迹!”
“明白!”韩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挂断电话。苏雅娴的反应速度让他稍稍安心,但巨大的压力丝毫未减。榆树胡同17号…听起来像普通民居?这比废弃仓库更隐蔽!
时间紧迫!韩风立刻行动起来。他冲向货架,凭借着记忆和“鉴宝之眼”对宝光的微弱感应(精神力枯竭,感应很模糊),在黑暗中精准地锁定目标:
装着清宫旧藏《张迁碑》《礼器碑》《史晨碑》初拓本的硬木箱!
包裹着沈周山水扇面绢本的硬纸筒!
用牛皮纸包裹的明万历《本草纲目》零册和那本草药图谱手稿!
那件明中期青花缠枝莲纹大罐(体积大,但价值太高,不得不搬)!
还有装着陨铁牌、地契碎片、王莽钱范的小油纸包(金爷的线索,绝不能丢)!
他放弃了大量相对普通但仍有价值的古籍、字画和瓷器。此刻,保命和保住核心机密是第一位的!他将选中的几件核心物品迅速集中到仓库中央。
接下来是运输。靠他自己,在深夜里拖着这么多东西穿过半个城区去榆树胡同,简直是自投罗网。他需要帮手,一个绝对可靠、且有合理借口在深夜动用交通工具的人。
二哥韩兵!以及他那位开解放卡车的朋友——李卫国!
韩风再次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打到了红星机械厂夜间值班室(他知道韩兵今晚值夜班)。
“喂?找谁?”接电话的是个不耐烦的声音。
“师傅您好,我找一下钳工车间的韩兵,我是他弟弟韩风,家里有急事!”韩风语气焦急。
不一会儿,韩兵的声音传来:“小风?出啥事了?”
“哥!家里之前帮厂里收的一批废旧金属模具和图纸(借口),堆在城郊那个临时点(指仓库),刚街道办紧急通知,说明天有联合检查,那里不让堆了!让天亮前必须清走!不然要罚钱!你跟李哥能开厂里那辆破卡车来帮个忙吗?现在就来!急!”韩风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紧急理由,语气带着哭腔般的焦急。他知道厂里那辆快报废的解放卡车,李卫国作为司机,有时晚上能开出来“办点私事”,只要理由充分。
韩兵一听家里要挨罚,还是帮厂里收的东西惹的祸,立刻急了:“啥?!这么急?行!你等着!我马上去找李哥!你在那儿等着!” 韩兵的憨厚和对弟弟的信任,让他没有丝毫怀疑。
不到一个小时,伴随着老旧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破旧的解放cA10卡车亮着昏黄的大灯,停在了废弃仓库区外围的土路上。韩兵和李卫国跳下车。
“小风!东西在哪儿?”韩兵一脸焦急。
“在里面!哥,李哥,辛苦你们了!都是些破铜烂铁和旧图纸,死沉!”韩风早已将几个核心箱子和大罐用破油布和麻绳捆扎好,伪装成废旧物资的样子。
李卫国是个爽快人,也没多问,和韩兵一起,吭哧吭哧地把那几个“沉重”的包裹搬上了卡车车厢,用破篷布盖好。韩风则抱着那个小油纸包坐在副驾驶。
“哥,李哥,东西送到榆树胡同17号就行,放院子门口,钥匙我有。那边有人接应。千万别进去!”韩风叮嘱道。
“行!放心吧!”韩兵和李卫国不疑有他,发动卡车,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朝着城西方向驶去。
卡车颠簸着,韩风的心也悬在半空。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小油纸包,里面是金爷的馈赠和墨轩地契。车窗外,城市还在沉睡,但危机四伏。他回头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如同巨兽般渐渐远去的废弃仓库,那里曾是他的藏宝地,如今却成了险地。
榆树胡同17号。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四合院。韩风在约定地点摸到了冰凉的黄铜钥匙。打开院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去。院子静悄悄的,只有最里面那间厢房的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门。里面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像是一间久未住人的客房。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隐蔽,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他和韩兵、李卫国一起,将那几个沉重的包裹迅速搬进厢房。李卫国和韩兵完成任务,匆匆开车离开,还惦记着回厂别耽误早班。韩风反锁上厢房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看着黑暗中堆放的包裹,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安全屋。暂时安全了。
但韩风知道,风暴并未过去,只是暂时转移了战场。周家的压力、金爷的秘密、苏雅娴的深渊、张婶的嫉恨、以及那些无处不在的“穿皮鞋”的眼睛…如同无数条毒蛇,依旧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他疲惫地滑坐在地上,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块冰凉沉重的陨铁牌,紧紧握在手心。那丝丝缕缕的微弱气息,依旧在缓慢地滋养着他枯竭的精神。
仓库的惊魂一夜,标志着第一阶段原始积累和防御布局的结束。他抢救了财富,建立了人脉(陈雪茹、苏雅娴、赵厂长),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韩家的安稳),甚至找到了墨轩的线索和金爷馈赠中的一丝生机(陨铁牌)。代价是巨大的精神消耗和如影随形的危机。
前路,迷雾更深,暗流更急。金爷的谜团(墨轩密室)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正等待着他去探索。而风暴,随时可能以更猛烈的方式,再次降临。韩风握紧了陨铁牌,眼神在黑暗中,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坚定。
新的阶段,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