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刀”行动舰队拖着伤痕，在压抑的沉默中返回内太阳系。虽成功斩断触须、延缓了侵蚀，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暂时遏制了“吞噬阴影”的扩张步伐。那三尊盘踞在柯伊伯带边缘的庞然巨物，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场缓慢而无可阻挡的末日天灾。
昆仑指挥中心，气氛比舰队出发前更加沉重。全息星图上，代表侵蚀领域的暗紫色区域虽然扩张速度减缓，但依旧在坚定不移地蔓延。更令人不安的是，根据“望舒监测站”的最新数据，那三尊阴影在遭受攻击后，其能量汲取模式发生了微妙变化，似乎开始有选择地吸收战斗逸散的能量，甚至包括“破邪”主炮发射后残留的些许混沌与雷霆气息。
“它们在……学习？或者说，在分析我们的力量构成？”苏青博士看着能量频谱分析图，脸色发白。一个拥有学习与适应能力的敌人，其威胁程度将呈指数级上升。
“必须找到它们的根源，它们的弱点！”敖战声音低沉，龙爪因紧握而微微发白，“被动防御，绝非长久之计。若等它们完全适应了我们的攻击方式，甚至反过来利用我们的能量，后果不堪设想。”
许炎端坐于主位，闭目凝神。他的神识并未完全收回，依旧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如同风筝线般，遥遥系在那团已彻底失去活性的“残渣”上，同时，也感应着远方那三尊阴影散发出的、冰冷而庞大的存在感。
他在尝试，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进行更深层次的“感知”。
自从“残渣”发出最后嘶鸣后，许炎便发现，自己与那异维度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弱、基于混沌医气与对方“终焉之噬”法则相互摩擦而产生的“共鸣”。这种共鸣极其不稳定，且充满了被反向侵蚀的风险，但或许……是窥探敌方本源的一线机会。
“常规的观测与攻击，已难以触及核心。”许炎缓缓睁开眼，眸中仿佛有混沌星云生灭，“我们需要一种……能直指其存在根源的方法。”
他的目光投向了龙伯族代表，敖战，以及那始终沉默如深渊的石老九。
“敖战首领，归墟乃万水之源，亦连通着部分天地初开时的古老记忆。龙伯族守护归墟万载，不知可有关于星海异动、乃至类似‘吞噬’概念的远古记载？”
敖战沉吟片刻，龙睛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先祖记忆碎片浩如烟海，且大多残缺。但确有一则模糊记载，提及太古星海曾有‘游荡的暗潮’，其所过之处，星辰失色，灵机湮灭，其特性……与这‘播种者’颇有几分相似。记载中称，若要追溯其源，或需借助‘星轨之溯’与‘归墟之眼’。”
“星轨之溯？归墟之眼？”众人皆露疑惑。
此时，石老九那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石摩擦：“星轨之溯，乃观测星辰运转轨迹，逆推其力场源头，需极高深的星象修为与能承载星轨反噬的秘宝。归墟之眼……老朽或知一二。”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向许炎，“归墟深处，有一处亘古寂静之地，名为‘寂灭海眼’，传闻能映照诸天万界投影，亦能……窥见连接不同维度的‘弦’。然，海眼之力，混乱狂暴，非生非死，直视者，十死无生。”
寂灭海眼！窥见维度之弦！
这两个关键词让许炎心神剧震。若能结合星轨推算与海眼映照，或许真能锁定“播种者”在其本维度的精确坐标，甚至窥见其力量体系的根源结构！
但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星轨反噬、海眼侵蚀，任何一种都足以让化神修士形神俱灭。
“没有其他选择了。”许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必须一试。若能成功，我们便能扭转被动局面，甚至……找到反击的机会！”
“会长！”林婉兮忍不住出声，眼中满是担忧。
陈老、冰凰璃幽的幻影等人也欲劝阻。
许炎抬手制止了他们：“我自有分寸。混沌医气包容万物，对异种能量有一定抗性，或许是我执行此事唯一的人选。况且，”他看向肩头安静盘旋的“煌亟”，“还有它助我。”
“煌亟”发出细微的雷鸣，白金色的雷光中透出一股与许炎同生共死的坚定。
见许炎心意已决，众人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将担忧压下，转为全力支持。
“星轨推算之事，交给我九州民俗理事会！”一位须发皆白、手持星盘的老者起身，他是当代星象宗的宗主，“我等虽法力低微，但于星象推演一道尚有传承，愿集全宗之力，辅以‘周天星辰阵’，为许会长推算星轨！”
“龙伯族将开启归墟秘境，并派精锐护卫许会长前往‘寂灭海眼’！”敖战郑重承诺。
“IAcp将调动所有计算资源，辅助星象宗进行轨迹模拟与数据验证！”霍华德理事立刻表态。
林婉兮则默默开始准备各种能稳定神魂、抵御外邪、补充元气的顶级丹药。
计划定下，立刻执行。
许炎首先来到昆仑山巅，此处已由星象宗布下了引动周天星力的巨大阵法。夜空下，繁星璀璨，阵法光芒与星光交融，勾勒出玄奥的轨迹。许炎将一缕蕴含自身气息与“吞噬阴影”能量特征的混沌医气注入阵法核心。
星象宗主带领门下弟子，脚踏罡步，口诵古老星诀，手中星盘飞速旋转。IAcp的超级计算机全力运转，处理着海量的星辰位置与引力数据。全息星图上，无数光线开始回溯、交织，试图逆推出那“吞噬阴影”力量在宇宙尺度下的源头路径。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算力，星象宗数名年老修士因精神力透支而吐血倒地，但立刻有后备弟子顶替上去。超级计算机的冷却系统发出巨大的轰鸣，负载一度接近临界点。
与此同时，许炎在敖战及一队最精锐的龙伯“镇海卫”护送下，通过龙伯族秘传的通道，再次深入那神秘莫测的归墟。
不同于上次的百慕大节点，此次他们直奔归墟最深处，那片连龙伯族都轻易不敢踏足的“寂灭海眼”。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光线被吞噬，声音消失，甚至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变得模糊。只有脚下那不知是何材质的、冰冷漆黑的“地面”，以及远方传来的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绝对寂静。
不知前行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但又仿佛更加闭塞。
那是一个无法用大小来形容的“存在”。它像是一个巨大的、不断缓慢旋转的黑色漩涡，又像是一只凝视着虚无的、没有瞳孔的巨眼。它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却仿佛抽走了周围的一切“存在感”，连空间在其附近都显得脆弱而不真实。这就是——寂灭海眼！
仅仅是靠近，许炎就感到自身的生机、神识乃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在被无形之力拉扯、稀释！肩头的“煌亟”也发出不安的低鸣，雷光都黯淡了几分。
“许会长，此地已是我等极限。再往前，龙元亦会被吞噬。”敖战停下脚步，龙睛中充满了凝重与担忧。
“足够了。”许炎深吸一口气，混沌医气自主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流转不息的灰蒙蒙光华，勉强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寂灭”之意。
他盘膝坐于海眼边缘，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一边分神感应着昆仑山巅星轨推算的进展，一边缓缓地将自身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恐怖的寂灭海眼。
刹那间，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无数混乱、破碎、光怪陆离的时空碎片、维度投影、乃至一些无法理解的古老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许炎的神识！
他看到了星辰的生灭，看到了文明的兴衰，看到了无数平行世界的剪影……而在这一切的底层，他“看”到了——弦。无数根细微到极致、贯穿了不同维度、构成了万物基础的能量之“弦”！
他的目标，是找到与“吞噬阴影”、“终焉之噬”印记共鸣的那些“弦”！
这是一个如同大海捞针的过程，且极度危险。他的神识每多停留一瞬，被寂灭之意同化的风险就增大一分。若非混沌医气那独特的包容与转化特性，以及“煌亟”不断以雷霆生机刺激他的神魂，他早已迷失在这片信息的荒漠之中。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许炎感觉神识即将到达极限，混沌医气都开始运转滞涩之时——
昆仑山巅，星象宗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星盘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指向了一个极其遥远、位于银河系乃至本星系群之外的模糊坐标！
几乎同时，许炎在寂灭海眼那无尽的“弦”之海中，捕捉到了数根剧烈震颤、散发着冰冷吞噬意味的、暗紫色的“弦”！这些弦的一端，遥遥连接着柯伊伯带的那三尊阴影，而另一端，则穿透了维度的壁垒，延伸向那星轨推算出的模糊坐标深处！
找到了！
许炎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苦，将全部心神凝聚，沿着那几根暗紫之“弦”，将感知向着源头的方向，狠狠“刺”去！
他要看看，那“播种者”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轰！！！
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壁障，他的“视野”骤然开阔！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无边的、纯粹由“终焉之噬”印记构成的意识之海！无数个类似的印记在其中沉浮、聚合、分离，散发着永恒的饥饿与冷漠。没有具体的形态，没有固定的疆域，它就是一片存在于更高维度的、以吞噬万物为存在意义的集体意识！
而地球，乃至太阳系，在这片庞大的意识之海中，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明亮些的“光点”，吸引了附近一些“饥饿”意识的注意。那三尊“吞噬阴影”，不过是这片意识之海随意延伸出的、微不足道的“触角”！
真正的敌人，是这片存在于高维度的、近乎永恒的吞噬意识集合体！
就在许炎的感知触及这片意识之海的瞬间，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冰冷到冻结思维的意志，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朝着他这个渺小的“窥视者”，投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碾碎星辰的……关注！
“噗——！”
许炎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神识瞬间从寂灭海眼与那片意识之海中弹回，整个人气息骤降，脸色惨白如纸，直接昏死过去！
“许会长！”
敖战大惊，连忙上前护住。
肩头的“煌亟”也发出一声哀鸣，雷光黯淡，显然也受到了波及。
归墟星轨溯本源，窥得的，却是令人绝望的真相。
（第十卷 第七章 完）
章末暗语：归墟星轨溯本源，弦海之中见真容；吞噬意识浩如海，一丝关注震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