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刁啊，你这是在难为我弟弟，是不是觉得他是乡下人啊！”二虎进屋就冲着游戏厅老板，语气不咸不淡的说：“这三个是他同学，又不是他的哥们兄弟。再说子玉还是孩子，你这是难为人啊。不管他有钱没钱，都和这事不挨着。”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他们欠这么些钱，我也要过日子。”
“我们要是不借，就成了见死不救；要是借了，他们家会不会认，认了的话，多长时间能还，你们这是硬拉我兄弟下水啊！”
“那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找人陪他们回家取了。”刁老板又站起身，作势要走。
“这么多钱，他们家里也不一定能还。再说你们这个钱也不咋合法啊！”子玉状若愣头青，比较符合他这个年龄得人设。
“欠条就是凭证，要钱的法子多了。再不济还可以断手断脚吗，江湖也是有规矩的！”
“哥，子玉，你们帮帮我，我以后一定还。”三个孩子吓得六神无主。
“你们还得上么？四五千块钱，够你爸不吃不喝攒两年的。”二虎认识李洪在第二化工厂工作的父亲，一个月一百五的工资，四千多得攒好几年。
“我、我们仨，慢慢还。”李洪声音越来越小，自己得信心也不足。他们现在才知道这些欠款得沉重。他是独生子，算家庭条件不错的，父母一个月工资两百六，一个月给他六十块的生活费。输掉的这一千多，超过他家一年的盈余。
“我从我姐那借钱，她能借我。”牛华黝黑的脸上全是忐忑，他姐姐是子玉的初中班主任，两口子的条件不错，但一下子拿出一千多也费劲。
“我，我去工地干活，假期能挣四五百，我慢慢还。”苏斌说的黯然，他家条件最差，母亲没有工作，全靠父亲的收入顶着。他是体育生，饭量很大，为了供他读书，父母也是省吃俭用，盼望着他能在一中金鳞跃龙门。
“我平时大手大脚，也没攒下啥钱，二虎哥，他们仨和我关系都不错，你看看还有啥办法？”
“嗯，老刁，这事是你们办的不地道！”二虎咂咂嘴，用胳膊搂着刁老板的脖子道：“江湖规矩，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给这仨孩子一点时间，别把人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咋和人交代啊！咱干这个，都是给人看场子的，后面的领导可不管你啥江湖规矩。”刁老板挠挠头“那就按各自的借款数，我先拿个零头一千三，然后三天内再给我一千五，剩下一千五一个月内还清。利息就不要了，算是给二虎面子。”
这其实也是常用的手段，要给受害人一点希望和时间，然后慢慢的讨回账款，最后再布局二次收割。当然这是阉割版，今天是给他们一点念想，也是给他们懊悔和挣扎的时间，然后才会用爆裂的方式，让他们断了这种赌博的瘾头。
“行吧！二虎哥，我这有八百。你再帮我垫上五百，等下周我回家取完还你。”子玉拿出钱，递给二虎，让他来办。
“你们现在的模样不适合回家，先在子玉这里休息，明天慢慢想办法。”二虎见三人苍白的脸色，叮嘱道：“我送送老刁，今晚也过来挤挤。”
两人出门后，苏斌三人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
“你们饿不饿，我这还有点面包、熟食，先对付一下。”子玉拿出口粮，分给三人。
李洪、牛华压力不大，接过吃食便狼吞虎咽。只有苏斌眼睛通红，呆呆地坐着，手里的面包放在嘴边，却分明没有咬下去。
“别多想了，我的钱不着急还。这三天你们想办法凑够一千五，剩下的我让二虎哥再说说，看看能不能缓上一段时间。”
“我明天请个假，回家找找我发小，看看能不能凑个三四百。”李洪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混社会比较早，能有点儿活钱儿。
“我明天给我姐夫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弄点儿，再找明峰、小勇凑凑，他俩过年压岁钱应该还没花。”牛华说的两个人也是子玉的初中同学，一个去了钢厂技校，一个在职高，家里条件不错。
“斌子，你别愁，我们争取弄个六七百，看看能不能先顶一下。”李洪劝着苏斌。
“我他妈就应该剁了手！”苏斌腾的站起，左右踅摸，一看就是在找东西自残。
“别他妈在我这里搞事！”子玉变脸：“我是欠你们的咋地，弄出事儿再他妈赖我。”
“老苏！”牛华拉住苏斌。
“我、我就是恨我自己！”苏斌扔下面包，双手捂住脸，抽泣道：“我就不该玩这个，还拉你们下水。欠了这么多钱，我咋办呢！这两千多，是我爸一年多的工资啊！我一天就给输出去了。我真他妈该死！”说完猛然挥起手，左右开弓的开始打自己耳光。
“老苏！”“斌子！别啊。”牛华、李洪左右拉着苏斌的手，不再让他打自己，声音里透着哭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子玉明是劝慰，实为拱火。
“鬼迷心窍、鬼迷心窍！”苏斌喃喃自语。
“还完账你们还玩么？”
“现在都后悔死了！老苏说的对，我们就是鬼迷心窍啊！输了这么多才反应过来，以后再也不去游戏厅了。”李洪搂着苏斌的肩膀，泣声道：“可现在咋收场啊！”
“我也不会再去了！”见子玉的目光扫来，牛华也赶紧保证：“那就是个坑，说啥电子游戏，就是赌博啊！”
揭破了窗户纸，三人顿时收声。
二虎回来时，三人惊困交加，早已沉沉睡去。
“刚才送老刁，告诉他这周我要去春城和奉天，他说春城有点乱，抢钱的比较多。尤其是咱们这种大额现金存银行，很容易被人盯上。”二虎感慨：“关停的企业一多，过不下去的老百姓就会铤而走险，这段时间，安保还要招点人手。”
“行，这个我和大哥说，咱们现金多，安保力量很重要！”
“要是道上的人还好，拜拜码头、盘盘道就能解决，就怕那些没路走的。我和店里说过，破财咱不怕，看见劫道的保命第一。但老刁说现在竟然有敲闷棍的。根本就不打招呼，一棍子下去，轻的昏迷，重的住院，真是疯了。老江湖都不敢往脑袋上招呼，这些生瓜蛋子可啥都敢干。”
“这种案子多么？”子玉也想起后世臭名昭着的“刨锛党”。
上一世的九十年代，春城的各区连续发生恶性刨锛案件。歹徒一般跟随拎着包的单身中年男女，在楼道或者僻静处下手。用刨锛猛砸这些受害者的后脑，将他们打昏，抢劫现金、首饰等各种财物，然后迅速逃走。这系列案件的财物损失尚且其次，关键是性质极其恶劣，其致死致残率非常高。
刨锛团伙作案根本没有顾虑，不但敢在大白天下手，甚至敢在受害人家门口甚至大街上行凶。按照他们的作案模式，任何人都是有危险的。那段时间，老百姓真是风声鹤唳，社会上各种谣言四起，什么奇谈怪论都有。
一说刨锛团伙每天都要打死一个人，不打死人不收工。
一说刨锛团伙是因为警察抓了他们老大，所以拼命打死人，让警方放人。
更有人说，刨锛团伙是下岗工人报复社会，专砸有钱人。
不管谣言如何，都严重影响了社会的正常运转。
一些学校到了下午三点就提前放学，让学生结伴组队回家，以避免夜晚被袭击。女生必须至少4个人一组，男生也要2人一组。一些大学和寄宿中学则干脆封校，命令任何人不得离校，去校门口小吃铺都不允许。子玉的很多考到春城的同学都怨声载道，痛骂学校。
很多家长都用刨锛吓唬小孩，经常说你不听话就把你送给刨锛的。很多小孩特别怕刨锛团伙，甚至怕锤子。有个同学说当年看到入党宣誓那党旗里面的锤子，心头都一颤。
学校如此，社会上更乱。
很多偏僻的街道，下午6点以后就没人行走了，就是壮汉也不敢走。很多人走路都是三步一回头，看到后面有人靠近就停步，等这人走过去。但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人停下，也不敢随便靠近，两个人就会对峙起来，有时候能对峙几十分钟。最后不是后面的人转身向其他方向走，就是前面的人突然加速狂奔。
很多女人上下班都要丈夫或者父亲接送，根本不敢一个人走路。一些单身女性没办法，只能临时让男同事或者男性朋友护送，据说这样还促进了不少男女结了婚。即便有人护送，一般女人也不敢走夜路，更不敢上夜班，给再多加班费也没人敢去。
楼道里更是袭击的高发区，一些单身男女哪怕走到家门口，都不敢随便上楼，往往打公用电话让家里下来一个人来接。刨锛团伙的恶名甚至远播国外，美国媒体幸灾乐祸的将春城形容为恐怖之城、犯罪之城。
“我也不知道，只能是多加注意，旗舰店我们安保部派人护送，其他门店也得让存钱的俩人一伙。”二虎挠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那你这件事一结束就过去吧，山城店多人多还不怕，春城门店刚开，别把员工吓着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你嫂子还在春城，她拿的都是现金，人又傻傻的，我可不放心。”
“嘿嘿，你这可是有理由明目张胆的谈恋爱了。”
“切~~，你个小屁孩懂啥，以为有个小倩稀罕就懂恋爱啦！”二虎怪笑。
子玉被一句话破防，思绪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