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玉被班主任从教室里喊出来的时候有些懵。
已是晚饭后的自习时间，他本打算刷刷物理密卷的。这周一二月考，结束阅卷后他总分达到了605，进入年级前五十，是48名。语文多了3分，两个多月的练字小有成效，卷面分扣少了一点。其他科目基本都提升了一两分，只有物理扣多了5分，他也借此发现了一个盲点。这刚找到知识点复习完毕，正准备找点题刷一下，巩固巩固，就被老师拉了出来。
“门外有个叫江小平的找你，你认识吗？”
“江小平？”子玉有些纳闷，这个名字不太熟。
“说是山城县的。”
“啊！那我认识。”子玉想起来江秘书就是这个名儿。
“他找你有事儿，还和校长请了一天假。”班主任不大的眼睛里都是好奇的光。
“啊！我去问问有啥事再说。”子玉匆忙跑到大门口，就见江秘书正站在门垛子旁边吸烟。
“啥事？江哥。”
“谢县长找你。”江秘书扔掉烟头，用脚碾了一下道：“他给校长打电话，帮你请了一天假，让你去县里找他。”
“啥事啊？明天周六就半天课。”
“农大陆教授来了，在县里等你，说是有事聊。”江秘书也不知道陆教授是哪根神经没有搭对，为啥要找一个小孩聊事儿。
“行吧，我回去和建华他们说一声。”子玉没有接到陆教授来山城的信息，但不外是养殖场或者饲料厂的事情。
和伙伴们交代了这件事，他带着两套密卷就上了谢县长的座驾。
“咋这么突然？陆教授啥时候来的。”子玉问。
“前天来的，昨天去御八珍和养殖场参观，今天在县里座谈。晚上让你过去，说是关于饲料厂的事儿。啥事啊，子玉？”江秘书装作不经意的问。
“啊，应该是问产品的事儿。”子玉模棱两可的回答，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离开了城市，没有了路灯的照明，天边的残月慢慢升起。过了清明，水汽从地面升腾，晚上气温骤降，山间水上便经常会有雾气弥漫。轿车在昏暗的夜色里疾驰，这时代国道上来往的车辆稀少，只有轿车的车灯远光闪烁，刺破这沉寂的夜。偶尔有野兔或野猫从公路上掠过，经验丰富的司机会轻踩一下刹车，控制好车子。
从市内到县里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子玉在琢磨着饲料厂的事儿。两三天的行程部署似乎耗费了江秘书的很多精力，见子玉不说话，他也便在那里假寐，一会儿竟然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江哥，今天的会开的咋样？”见车辆进入县城，又有路灯亮起时，子玉问江秘书。
“嗯，呃！”江秘书伸伸懒腰，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很成功啊！”他兴奋的说道：“养殖场的整个链条都被县长梳理的明明白白，也让温局长测算了一下投入产出比和利润。现在这帮乡镇干部都是嗷嗷叫。”
“咋算的？”子玉有些好奇。
“具体数字我记不清楚了，贷款能做到六万，乡镇再自筹资金一万，大概一个养殖场固定投入五万，剩余的做流动资金。一头猪大概能挣八十块，一年两茬一千头就是八万，养鸡大概是六万的收入，一年的毛利是十四万。人工一年要六万，种苗、防疫等费用大概三万，一年的剩余就是五万，银行贷款分五年还清。还贷后剩下的利润40%上缴财政，20%收归乡镇，20%留给企业发展，10%给镇政府奖金，最后10%给职工分红。”
“那这钱可不少啊！财帛动人心呢。”
“县长让税务局成立专项审计小组，每月收税时单独审计费用，然后年终财政局复审，最后提交县委县政府审议。”
子玉暗暗点头，谢叔叔这一招还挺狠，断绝了各方伸手的可能，哪怕未来他调走，人亡政息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而40%的收益就很可观了！一年就有一万多的财政盈余，一百家养殖厂就是一百多万。
“哈哈，你没看那些乡长、镇长的脸色，都是喜忧参半。”江秘书有些幸灾乐祸。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子玉笑道：“谁都不想做个穷家长，乡镇富了，也有钱发展别的项目。”
“是啊！鱼塘、果园、种菜，这都能增收。”江秘书说完有点纳闷，这天聊的太接地气了，自己几乎就忘了对方还是个孩子。
汽车驶入县招待所，上二楼进入陆教授的房间。这是一个套间，硬木沙发上的陆教授和谢县长正在聊天，见两人进来，谢凌峰笑着招招手道：“小鱼儿，听建华说你这次考进了前五十，重点大学有希望啊！”
“还差的很多！关键是前面的同学太厉害，有点难追啊。”子玉笑着问声陆教授好，便又对着谢凌峰道：“建华也提高了十三分，总排名前进了二十名，比我的进步大。这样下去，高考必定能得偿所愿。”
“反正我把他交给你了，你看着整就行。”谢县长说完，又支使江秘书道：“你去看看刘洋教授他们，需要啥东西就赶紧准备，明天他们就要去各乡镇挑选技术人员，咱们要把学校办起来。”
“好的，县长。”江秘书走出并带上房门。
“小鱼儿，我听陆教授说你又放了颗大卫星。”谢县长也有了官威，当着谢教授也不再唠家常，表达方式更像个官僚。
“啥卫星啊！我咋懵了呢。”子玉也是装糊涂，他毕竟还是孩子嘛！
“就是你那个生物发酵饲料！实验参数我都知道了，效果也很好。我想问问你的打算，是自己用还是推向市场。”陆教授毕竟是读书人，心直口快。
“这个......”子玉停顿了一下，又张口道：“这就是我瞎琢磨的东西，下一步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
“行了，我不在这碍眼，小鱼儿你也别抻着，我先回办公室处理点事儿，你们聊完了让江秘书带着你，去我的宿舍认认门。”谢县长也觉得自己不适合掺和这事，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俩人细聊。
“现在你该说了吧！”陆教授无奈的叹气，道：“这个东西想推广也需要学术背书，农大也算省内知名，咱们合作是双赢。”
“嗯，陆教授，您是爱国的高级知识分子，我就不按商业的套路来，咱们实话实说。”见陆教授没有打断，子玉继续道：“为尽快占领市场，我需要农大帮我背书和推广，你们农大可以占一部分股份，这部分不超过20%。然后我需要您的团队帮我继续研发，相关专利可以给你们署名，但所有权是我的。饲料厂可以给你们研发团队10%的股份，并由你个人分配和持有，我不做干涉。另外御八珍的财务足以支撑企业的发展，我也不需要投资。所以我要占股70%。”
“我们团队不适合拿那么多，农大的占比可以适当提升，总占比可以不变。”陆教授有些迟疑，他要是贪财的话，也没必要回国挣这份死工资了。
“陆教授，这是我的坚持。”子玉严肃的说：“我敬佩您的奉献精神，但不赞同您的墨守成规。对这个饲料厂来说，您的价值远大于农大的价值。没有农大，我的前期推广会慢一点，但也不受多大影响，甚至在未来农大会拖我的后腿。但您是农大的教授，我必须得让您师出有名。20%的份额足以堵住悠悠众口。而您团队的10%股份，是为了让你们做研发更顺心也更有尊严。不必要为了一点点的研发经费，再去求爷爷告奶奶，受那些官老爷的气。”
“行吧！”陆教授苦笑，没想到快五十的老人家，被一个十六岁孩子的言语所打动。他也确实不喜欢技术官僚们的惺惺作态。
“那好！陆教授，这事就这么说，等我注册公司的时候通知您。下一步，您要安排研发团队进驻饲料厂，然后量产的时候我再给您推广方案。”
“县里没我啥事了，家栋留下做畜牧技术员的培训事宜，明天我就带研发团队，去你们那里做实验去。”
“这么快！我说谢县长咋还帮我请了一天假，原来是让我陪着您回仲道啊。”
“我这都憋了好几天了！拿到数据的时候我就想过去了。我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的畜牧业，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饲料。这样是性能稳定、还能量产的话，那就是畜牧养殖行业的一次革命，我们将站在世界的顶峰。与这个相比，啥股份啊、学术啊都是浮云。”
“那我岂不是价格给高了！”子玉笑着道。
“你啊你！”陆教授无语摇头。
“开个玩笑，陆教授。我明天陪您回仲道，把相关的技术参数给您。”
“不怕我翻脸不认人？”陆戬谷反问。
“和您放弃欧美的发展机会，毅然回国相比，我这点东西算啥，还能让您丧失人格和底线！”
“那可不是一点儿东西！”陆教授眨眨眼，有点狡黠的道：“没有背叛，也许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多！”
“也许吧，但我更相信相信的力量！”子玉给陆教授灌了一大口的鸡汤，又道：“我给农大这么多的诚意，能不能安排两个人去深造一下？”
“学习畜牧养殖技术还是防疫防病技术？”
“都不是！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你们专业人士。”子玉摇头道：“我想让我大哥、我姐姐去农大学习深造一下。”
“系统学习还是听听教授的公开课？”
“先听点公开课，要是有兴趣再让他们系统学习吧。”
“那这个简单，学校的工作我来做。不过有机会还是去吉大进修一下，这前沿性的东西，还是他们更专业！有机会我帮你问问。倒是关于畜牧养殖方面的，可以在农大进修，你们也最好派几个人系统学一下。”
“这也是好事，明天回去我和家里人研究一下。”
又闲谈了一会，子玉便离开了陆教授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