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急如焚求援兵，天宫冷语试真心
帝国南洋，碧波万顷。
李渔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中醒来，鼻腔里萦绕的不再是魔域那令人窒息的硫磺与血腥，而是带着咸湿水汽与淡淡灵气的清新空气。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布置雅致、以珊瑚和珍珠点缀的房间内，窗外是蔚蓝无垠的海面与盘旋的海鸟。
这里是雾森将军的南洋水师驻地！
几乎在恢复意识的瞬间，龙狱崩塌、堕落神龙现世、拾柒那强装镇定却难掩疲惫的传音……所有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脑海，让他心脏骤然紧缩！
他一把掀开身上柔软的锦被，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子，赤着脚便冲出了房间，抓住一个路过巡逻的虾兵侍卫，急声问道：“雾森将军在哪里？！带我去见他！立刻！马上！”
那虾兵被他一连串焦急的追问弄得有些发懵，但认出他是将军亲自吩咐要好生照看的贵客，不敢怠慢，连忙引路。
在水师驻地中央那棵巨大的、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定海神木”下，李渔见到了正在与部下商议军务的雾森将军。依旧是那副俊雅温和的蓝狼兽人模样，金色的瞳孔如同温暖的阳光，湛蓝色的毛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见到李渔急匆匆、衣衫甚至有些凌乱地跑来，雾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张开双臂似乎想给这个许久未见的爱徒一个拥抱：“小李渔？你醒了？看来拾柒那家伙下手还算有分寸……”
“将军！”李渔却猛地打断了他，脸上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化不开的焦虑和严肃，他甚至无暇顾及礼仪，直接抓住了雾森的手臂，“没时间寒暄了！出大事了！我弟弟，拾柒，他在魔域遇到了大麻烦！”
雾森微微一怔，金色的瞳孔中掠过一丝不解，他轻轻拍了拍李渔的手背，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安抚：“你的弟弟？拾柒？拜托，我的爱徒，你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他现在可是魔王！实力之强，据说比萧烁那只就知道冲锋的‘哈士奇’还要略胜一筹！在这玄荒界，能让他遇到‘大麻烦’的存在，可不多见啊。”
他语气中的不以为意让李渔更加心急如焚。
“是真的！”李渔几乎是在低吼，他顾不上解释，立刻集中精神，尝试通过之前玄星辰暗中加强过的、那缕与拾柒之间微弱的心灵感应联系，传递神念过去：“小柒！拾柒！你那边怎么样了？回答我！”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脑海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拾柒的回应，那声音依旧强撑着往日的冰冷霸道，却难以掩饰背景音里震天的厮杀声、巨龙濒死的哀嚎、魔法的剧烈爆炸声，以及……他本人那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喘息声！
“本……本王很好……无……无需……你这蝼蚁……担心……管好……你自己……”
话音戛然而止，联系似乎被强行切断，或者说，是拾柒那边的情况已经恶劣到无法再分神维持通讯。
那背景音中的惨烈，以及拾柒那强弩之末般的喘息，如同冰水浇头，让李渔浑身冰凉！
一旁的雾森将军，凭借其特级神御的敏锐感知，也隐约捕捉到了那通讯中泄露出的、属于战场的混乱与杀伐气息，他金色的瞳孔终于变得严肃起来：“嗯？这声音……听起来那边战况相当激烈，不像是一般的骚乱。”
连雾森都这么说！李渔心中的恐慌如同野草般疯长！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几乎是同时，将自己的神念分散成数股，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恳求，传向了那几个他如今最能信任，也最有能力帮忙的存在——
致霖将军： “霖师父！魔域大乱，龙狱崩塌，有极其强大的堕落龙族出现！拾柒陷入苦战，危在旦夕！求您出兵相助！”
（回应：长久的沉默，随后是两个字：“位置。”）
致狼风将军： “狼风将军！拾柒有难！对手是远古堕落神龙，实力远超预估！魔域防线即将崩溃！”（回应：沉稳却迅速：“已知悉，正在调集帝都快速反应军团，但需陛下首肯。”）
致泷少主： “泷！魔域出大事了！拾柒那小子快顶不住了！是堕落神龙！你们星辰龙族不是号称万龙之祖吗？快想想办法！”
（回应：“什么？！堕落神龙？！靠！本少爷这就联系族内长老！拾柒那混蛋可别真死了啊！”）
致寅枫大祭司 & 萧烁将军： “寅枫祭司，萧烁将军！魔域遭遇存亡危机，拾柒被困，请求帝国立刻出兵干预！”
（回应来自寅枫，带着一丝凝重与无奈：“此事……关乎帝国与魔域盟约，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不掌握实际兵权，需要……立刻禀明风辰陛下，由陛下定夺。”）
所有的回应，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端坐于九天之上，玄宫之中的那位天神，亚纹帝国的统治者，风辰！
一股巨大的、近乎绝望的恐慌攫住了李渔。他要去求见一位神明！一位统御万界的至高存在！仅仅因为一个附属国的内乱，因为一个……他放心不下的弟弟？这个理由，在神明眼中，是何等的渺小与可笑？
看着李渔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雾森将军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忍与决断。他上前一步，扶住李渔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有力：“小李渔，别慌。既然事关重大，本将军陪你一起去帝都玄宫，面见陛下！”
说完，他不等李渔回应，周身湛蓝色的水光与空间波动同时泛起，强大的神力包裹住两人，直接发动了远距离空间跳跃！
眼前景象飞速变幻，片刻之后，两人已然置身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丽与威严的宫殿群之前。
白玉为阶，金璃作瓦，祥云缭绕，仙鹤齐鸣。无数强大的文武之梁肃立其间，气息渊深如海。
这里，便是九天玄宫，风辰陛下的居所，或者说，临时据点。
或许是雾森将军的身份，或许是风辰早已感知到他们的来意，侍卫并未阻拦，恭敬地引领他们穿过重重宫阙，最终来到了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仿佛由纯粹星光构筑的宏伟殿堂。
殿堂尽头，一道身影端坐于混沌气流凝聚的王座之上。他周身笼罩在朦胧的清辉之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如同宇宙般浩瀚、如同天道般威严的气息。正是天神金龙，风辰。
“陛下，”雾森将军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臣雾森，携帝国子民李渔，有紧急军情禀报！”
“嗯。”风辰似乎早已预料，识海早已扩散俩人脑海，“何事禀报。”
李渔跪伏在地，强忍着那无处不在的神威带来的压迫感，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颤抖：“风辰陛下！魔域龙狱崩塌，有远古堕落神龙‘寂灭’现世，魔王拾柒率军苦战，现已陷入绝境！魔域乃帝国附属，一旦失守，战火恐将蔓延，危及帝国边境！恳请陛下即刻发兵，救援魔域，救援拾柒！”
他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理由，无论是从帝国利益，还是从盟约道义，都急切地说了出来。
然而，王座之上的风辰，声音如同从万古时空之外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此事，朕已知晓。不急，且等他三日。”
三日？！
李渔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三日？以那边战况之惨烈，拾柒还能支撑三日吗？！那每分每秒都可能陨落的弟弟，如何能等三日？！
“陛下！不能等啊！”李渔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什么冒犯，几乎是泣血般哀求道，“那堕落神龙‘寂灭’实力滔天，绝非寻常魔物！拾柒他……他虽然已成魔王，但毕竟年轻，根基尚浅！他麾下魔军已然死伤惨重，城池防护岌岌可危！三日之后，恐怕……恐怕魔域已化为焦土，拾柒他也……”
他哽咽着，脑海中闪过拾柒小时候依赖他的模样，闪过拾柒成为魔王后那别扭的关心，闪过最后通讯时那强撑的喘息……
“陛下！求您看在魔域万千生灵的份上！看在他……他曾是帝国子民，曾受狼风将军教导的份上！发发慈悲吧！战争之道，在于抓住战机，瞬息万变！狼风将军常教导我们，‘救兵如救火’，迟则生变啊！一旦魔域彻底沦陷，堕落龙族势力大涨，届时帝国再想干预，必然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陛下！！”
他声泪俱下，将所能想到的兵法道理、利害关系、乃至一丝微弱的情感牌都打了出去，只希望能打动这位至高神明。
风辰周身的光辉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浩瀚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李渔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
“利弊权衡，朕自有考量。三日之期，不会更改。”
李渔的心，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然而，风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一旁的雾森将军脸色骤变，也让李渔猛地愣住。
“不过，”风辰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若是汝心实在焦灼难耐，无法等待……汝可自上战场。”
雾森失声惊道：“陛下！不可！李渔他虽天赋异禀，但终究只是中等神御，如何能参与那种级别的战争？！这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李渔也彻底呆住了。自……自上战场？以他这区区中等神御的实力，去面对那头能让拾柒都陷入苦战的堕落神龙？
但下一刻，他看着风辰那笼罩在清辉中、无法窥探情绪的身影，看着他那句看似冷漠无情的话语，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
风辰陛下……不是在拒绝他，而是在……考验他！是在给他一个选择，一个证明其决心与价值的机会！他并非没有出兵之意，但他要看到，这个前来求援的人类，是否值得他打破既定的计划，是否拥有足以让他另眼相看的……勇气与担当！而且…风辰正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是否有更强大的智慧和存在价值。
李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身体的颤抖，他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神由之前的哀求，逐渐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再次深深叩首，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清晰地回荡在星光殿堂之中：
“谢陛下……指点迷津。李渔……明白了。”
他明白了风辰的未尽之语。等待援军，或许是最稳妥的选择，但拾柒等不起。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陨落。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十死无生的绝境，他也要去！为了那个他亲手养大，如今身陷囹圄的弟弟！
看着李渔眼中燃起的决然火焰，雾森将军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而王座之上的风辰，周身的光辉似乎微微流转，无人能窥见其下，是赞许，还是更深的谋划。
李渔站起身，不再看那至高无上的神明，转身，大步向着玄宫之外走去。他的目标，不再是求援，而是……奔赴那片属于他弟弟的，绝望的战场。
自古沙场几人回，可议怀思叩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