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暴雨中闪烁，23:59。方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皮鞋陷进公交站台的积水里。最后两班地铁都错过了，打车软件显示前方还有247人排队。
滴——
锈迹斑斑的公交车碾过水坑，昏黄的车灯刺破雨幕。方明怔怔地望着车头电子屏，红字显示夜78路，这线路他从未见过。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戴着白手套，整张脸隐没在阴影里。
投币箱泛着青铜光泽，方明鬼使神差地掏出两枚硬币。硬币落下的瞬间，他听见类似铜铃的脆响。车厢里坐着七个人，穿碎花旗袍的老太太正在织毛线，金属织针碰撞声像某种暗号。
轰隆——
惊雷炸响的刹那，方明看见车窗映出的景象。站台广告牌上映着1983年的电影海报，积水里漂浮的报纸头条写着严打刑事犯罪。而前排西装男手里的《滨海晚报》，日期赫然是2004年7月15日。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衬衫领口。方明摸到座椅扶手上的焦黑痕迹，像是有人在这里烧过纸钱。旗袍老太太的毛线团滚到脚边，他弯腰去捡，瞥见座椅下方粘着半张黄符，朱砂画的咒文被血渍晕开。
后生仔，到终点站还有三刻钟。司机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铁锈。后视镜里他的眼睛没有瞳孔，两团幽绿的火光在眼眶里跳动。
方明猛地站起来，逃生锤的红光在视线里晃动。穿校服的女孩突然转头，她的后脑勺是空的，粉红色脑组织在颅腔里微微颤动。织毛衣的老太太咧开嘴，牙龈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铜钱。
要下车得付全款车费。司机踩死油门，仪表盘指针扎进红色区域。窗外景色开始扭曲，柏油马路变成青石板路，霓虹招牌化作飘摇的白灯笼。穿中山装的男人起身，他的影子粘在座位上，起身时撕下一层人形皮囊。
方明撞向紧急逃生门，玻璃映出他身后景象——整辆车正在褪色。皮质座椅腐烂成森森白骨，投币箱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头颅，七个乘客化作七盏引魂灯漂浮在半空。
时辰到了。司机摘掉帽子，天灵盖插着三根棺材钉。旗袍老太太的织针扎进自己咽喉，喷出的黑血凝成字。方明摸到口袋里的车票，烫金小楷写着丙申年癸巳月丁未日，正是他出生的农历日期。
车顶开始渗血，血珠悬在半空组成八卦阵图。方明想起爷爷说过的阴兵借道，活人误上鬼车需用舌尖血破障。他咬破舌尖正要喷血，却被西装男掐住脖子，对方领带绞进他气管，报纸头条变成程序员方明失踪案悬而未破。
校服女孩的头颅360度旋转，脊椎骨节节脱落，带着血丝的骨刺扎进方明大腿。七盏引魂灯同时爆裂，车厢陷入黑暗的瞬间，方明看见驾驶座上坐着另一个自己，天灵盖插着棺材钉，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
暴雨还在下。清晨环卫工人在荒废二十年的老车站捡到一部手机，屏幕定格在打车软件界面。历史记录显示，最近一笔订单完成于1949年4月23日，起点是金陵女子大学旧址，终点写着阴阳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