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来得又急又猛，十月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初三(4)班的教室里，周晓雨缩了缩脖子，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手指微微发抖。
今晚七点，旧校舍见。带好蜡烛和纸笔。——刘雯
周晓雨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刘雯说的是什么——那个在女生间秘密流传的游戏。据说只要在午夜时分，几个人一起握住一支笔，就能召唤出徘徊在人间的亡灵，回答各种问题。
真的要玩吗？周晓雨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掉。她抬头看向教室前排，刘雯正和另外三个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李梦琪推了推眼镜，一脸不屑地说着什么；赵小柔紧张地绞着手指；张雅则一脸兴奋，时不时插话。
周晓雨叹了口气。她是转学生，上学期才来到这所位于北京海淀区的重点中学。能融入这个小团体对她来说来之不易，尽管她内心对这类灵异游戏充满恐惧。
放学铃声响起，刘雯蹦蹦跳跳地来到周晓雨桌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小雨，别忘了晚上的约定哦！我们五个都要去，一个都不能少！
可是...周晓雨犹豫着，我听说玩笔仙很危险，万一真的招来什么东西...
怕什么！刘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们就是玩玩而已，又不是真的相信这些。再说了，旧校舍马上就要拆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
李梦琪走过来，冷静地推了推眼镜：根据统计，所谓的灵异现象大多可以用科学原理解释。参与这种游戏更多是心理作用。
就是就是，张雅插嘴道，她今天涂了淡粉色的指甲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哥说他高中时玩过好几次，什么事都没有。特别刺激！
赵小柔怯生生地站在最后，小声说：我...我有点害怕...
胆小鬼！刘雯捏了捏赵小柔的脸，有我们陪着你呢！七点，不见不散！
周晓雨最终点了点头。她不想被排除在外，更不想被贴上胆小鬼的标签。
夜幕降临，五个女生在约定时间聚集在学校后门的围墙边。旧校舍位于校园最北端，是一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三层红砖楼，因为年久失修被弃用多年，周围杂草丛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我们从这里翻过去，刘雯指了指围墙一处较矮的地方，我上周就踩好点了，保安晚上不会来这边巡逻。
她们一个接一个翻过围墙，落地时周晓雨的脚踝扭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赵小柔连忙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周晓雨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旧校舍的大门被铁链锁着，但侧面的窗户早已破损。五个女生从窗户爬进去，灰尘和霉味立刻扑面而来。张雅打开手机电筒，光束照出空荡荡的走廊和斑驳的墙壁。
我们去三楼的那间教室，刘雯压低声音说，听说那里以前是音乐教室，有个女生在那里...
别说了！赵小柔惊恐地打断她。
周晓雨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她跟着其他人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每走一步，木质楼梯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三楼最东侧的房间门牌已经脱落，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钉子。推开门，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映出一架破旧的钢琴和几排歪斜的课桌椅。
就是这里了，刘雯兴奋地说，从背包里掏出蜡烛和打火机，我们来布置一下。
她们清理出一张相对完好的课桌，围成一圈。刘雯点燃五根白色蜡烛，摆在桌子五个角上。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巨大的、扭曲的影子。
谁带纸笔了？李梦琪问。
周晓雨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和一张白纸。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圆圈，在圈内写下和，以及数字0到9。
好了，刘雯深吸一口气，我们开始吧。记住规则：所有人必须用右手轻轻握住笔，不能用力；提问时要恭敬；结束时要礼貌地请笔仙离开。
五个女生围坐在课桌旁，伸出右手，共同握住那支钢笔。周晓雨能感觉到其他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或者那只是她自己颤抖的错觉。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刘雯开始低声念诵，其他人跟着重复，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阵冷风突然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得烛光剧烈晃动。周晓雨的后颈汗毛直竖，她分明记得进来时窗户是关着的。
钢笔突然动了一下。
赵小柔小声惊叫，差点松开手。
别松手！李梦琪严厉地警告，会出事的！
钢笔开始在纸上缓慢移动，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笔仙来了...张雅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恐惧。
刘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笔仙笔仙，请问你是男是女？
钢笔颤抖着移动，在字上画了个圈。
你...你叫什么名字？赵小柔怯生生地问。
钢笔剧烈抖动起来，在纸上划出歪斜的字迹：林小婉。
周晓雨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林小婉...刘雯重复道，声音有些异样，你...你是怎么死的？
钢笔突然剧烈震动，五个女生几乎抓不住它。墨水在纸上洇开，形成一团团黑色的污渍，就像...血迹。
不该问这个！李梦琪厉声说，规则上说不能问笔仙的死因！
但为时已晚。钢笔疯狂地在纸上划动，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他们杀了我。
烛光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教室温度骤降。周晓雨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我们...我们该结束了，周晓雨颤抖着说，笔仙笔仙，请回去吧...
钢笔纹丝不动。
笔仙笔仙，请回去吧！五个女生一起说道，声音里充满恐惧。
钢笔突然折断，墨水喷溅在纸上，形成一个扭曲的笑脸。与此同时，所有蜡烛同时熄灭，教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啊——赵小柔的尖叫声划破寂静。
手机电筒的光陆续亮起，五个女生脸色惨白，面面相觑。
这...这太邪门了，张雅的声音发抖，我们快走吧！
她们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周晓雨落在最后。就在她即将踏出门槛时，一个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一个女声轻轻说道：一个都逃不掉...
周晓雨猛地回头，月光下，她看到钢琴前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长发披散，正用腐烂的手指弹奏着无声的乐章。
周晓雨尖叫着冲出教室，追上其他人。五个女生一路狂奔，直到翻出围墙，跑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才停下来喘气。
你们...你们看到了吗？周晓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看到什么？刘雯反问，尽管她的脸色依然惨白。
钢琴前的...那个人影...
别说了！赵小柔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李梦琪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遮住了她的眼睛：只是集体幻觉而已。在恐惧状态下，大脑会——
够了！张雅打断她，我们各自回家吧，今晚的事谁都别提了。
五个女生在街角分手，各自朝不同方向走去。周晓雨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旧校舍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三楼的一个窗口，似乎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当晚，周晓雨辗转难眠。每当她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坐在钢琴前的模糊身影，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一个都逃不掉...
第二天清晨，周晓雨顶着黑眼圈来到学校。教室里气氛异常沉闷，刘雯的座位空着。
刘雯呢？周晓雨问正在看书的李梦琪。
李梦琪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你不知道吗？刘雯昨晚...出车祸了。
周晓雨的心脏几乎停跳：什么？
张雅走过来，今天她的指甲油换成了暗红色：就在她家附近的路口。司机说他根本没看到人，刘雯突然就冲到了马路中间...
监控呢？周晓雨声音发抖。
赵小柔缩在座位上，声音细如蚊呐：监控显示...刘雯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出去的。她死前一直在喊不要过来...
周晓雨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昨晚那个声音：一个都逃不掉...
第一节课开始前，班主任王老师红着眼睛走进教室，宣布了刘雯的死讯。全班一片寂静，只有周晓雨注意到，教室后墙的黑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用红色粉笔写的小字：
第一个。
那字迹歪歪扭扭，就像昨晚纸上洇开的墨水字迹——林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