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那股由尘封纸张和绝望气息混合而成的味道，似乎还未散尽。
丁凡的目光，却早已穿透了那堆积如山的案卷，牢牢锁定在最后那封信的落款上。
李明。
江州市实验小学校长。
这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烙铁，印在了丁凡的脑海里。在无数封或哭诉、或咒骂、或麻木的信件中，只有这一封，是一把出鞘的剑。它没有哀鸣，只有质问；没有眼泪，只有锋芒。
写下这封信的人，必然有着宁折不弯的脊梁，和一颗尚未被官场浊流磨平棱角的赤诚之心。
这样的人，要么早已被彻底碾碎，要么，就是一座潜伏的火山。
丁凡知道，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突破口。杨建新是投机者，他递出的刀子沾着自保的毒药，需要小心使用。而这位李明校长，如果他判断得没错，将是一把可以信赖、可以托付后背的利刃。
但如何接触他，却是个难题。
直接打电话过去？“喂，李校长吗？我是纪委的，想跟你聊聊你举报张志远的事。”这无异于在张志远和他的所有耳目的监听下，对着空谷大喊：“我要查你了！”
丁凡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一次精准、私密、且能瞬间建立信任的接触。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
“调取李明的所有个人信息，包括家庭住址、联系方式、近一个月的行动轨迹和作息规律。”
【指令确认，正在调取……】
冰冷的数据流在脑海中铺开。李明，五十二岁，妻子是中学教师，女儿在外地读大学。家庭关系简单，社会背景清晰。此人生活极其规律，堪比钟表。每天清晨六点半出门，绕着家附近的“月牙湖公园”晨练一小时，七点半回家吃早饭，八点去学校。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丁凡的脑中迅速构建出一幅画面。清晨的公园，薄雾缭绕，行人稀疏，是天然的屏障。
他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
第二天，清晨六点二十。
天色尚未完全亮透，月牙湖公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晨练的人三三两两，大多是些老人，动作舒缓，神情安逸。
丁凡穿着一身普通的运动服，混在人群中，沿着湖边的塑胶跑道慢跑。他的呼吸平稳，目光却如鹰隼般，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
六点三十五分，一个身影准时出现在公园的入口。
中等身材，背脊挺直，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脚上一双解放胶鞋。虽然两鬓已有风霜染过的斑白，但步伐稳健，眼神平静中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执拗。
是他，李明。
丁凡没有立刻上前。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李明身后，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晨练者。他看着李明一丝不苟地做着热身运动，看着他沿着固定的路线开始慢跑，一圈，又一圈。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沉静的力量，像一块被流水冲刷多年的岩石，外表圆润，内里却坚硬如铁。
丁凡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一个四周无人，可以进行短暂交谈而又不引人注目的瞬间。
终于，在跑到公园一处偏僻的拐角，靠近一片茂密的竹林时，李明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微微喘息。周围恰好没有其他人。
就是现在！
丁凡调整呼吸，不疾不徐地跑到李明身边，也停了下来，装作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双手撑着膝盖，与他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