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交通厅长高明，在厅里的全体干部大会上被中央联合调查组的人当场带走。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省内官场掀起了滔天巨浪。最初的几小时，是难以置信的死寂，仿佛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击震得失了声。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压抑在水面下的暗流涌动。
电话线路变得前所未有的繁忙，无数个饭局被悄然取消，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交换着惊恐与揣测。高明不是第一个落马的厅级干部，但他倒台的方式太过震撼——没有省纪委的前期介入，没有内部的任何风声，直接由“京城来的”空降执行，干净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这是一种姿态，一种凌驾于本省权力生态之上的、不容置喙的强大意志。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人们在猜测，是谁捅破了天？是谁有如此通天的能量，能将材料直接递到国家部委的案头？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始作俑者丁凡，正坐在市纪委那间略显陈旧的办公室里，平静地翻阅着一份关于基层廉政教育的文件。窗外的阳光正好，将他年轻而沉稳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他的手指修长，翻动纸页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外界那场足以让无数人彻夜难眠的地震，与他毫无关系。
他知道，王建国的电话，很快就会打来。
果然，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在下午三点整，准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丁凡没有立刻去接。他耐心地将文件读完最后一行，用笔在上面做了个记号，才不慌不忙地拿起听筒。
“丁凡同志吗？我是王书记的秘书，小李。”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丁凡从未听过的、近乎于谦恭的热情，“王书记今晚想请你吃个便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麻烦李秘书了，我服从组织安排。”丁凡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好，那好。晚上六点，我到市委门口接您。”小李的语气更加客气了，甚至用上了“您”这个敬称。
挂断电话，丁凡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他知道，高明的倒台，对他而言，不仅仅是正义值的又一次暴涨，更重要的是，他在王建国心中的分量，已经发生了质变。
从一把“好用的刀”，变成了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合作者。
今晚的这顿饭，才是真正的“庆功宴”，也是他踏入更深层次牌局的“入场券”。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来接丁凡的不是市委那辆常见的黑色奥迪，而是一辆挂着普通民用牌照的黑色辉腾。车子低调地滑入夜色，没有驶向任何一家知名饭店，而是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老城区深巷的宅院门口。
这里没有招牌，只有两扇厚重的、不染尘埃的朱漆木门。门口站着的，也不是迎宾的服务员，而是两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
秘书小李亲自为丁凡拉开车门，引着他穿过一道影壁，走进院内。
院子不大，却别有洞天。一池静水，几丛翠竹，假山叠石，曲径通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