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就那么敞着一道缝。
死寂冰冷的虚无气息跟粘稠的墨汁一样，从门缝里无声无息往外淌，所过之处，连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崩落的碎石都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乖顺。
底下那帮刚才还鬼哭狼嚎的联军残兵，这会儿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傻愣愣地仰着头，看着那扇门，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更深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祭坛上俩老家伙磕头磕得额头见血，嘴里嘟囔的疯话在绝对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浪觉得嗓子眼像是被什么玩意堵死了，呼吸都带着冰碴子。他眼睁睁看着那门缝，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个“帮了倒忙”的念头跟毒蛇一样啃噬着他。完了，这下真玩儿脱了。
就在这片诡异的、被强行压制的寂静中。
那门缝后的混沌暗色，似乎…波动了一下。
不是能量的波动，更像是一种…凝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片无尽的、吞噬光线的虚无后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超越一切感知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漫过整个空腔。那意志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愤怒，没有贪婪，只有一种纯粹的、绝对的…虚无和漠然。像是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石头，或者…等待了太久终于等到开饭信号的食客。
咔…咔嚓…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吓人的碎裂声响起。
是那根被小霜冻住的金红触手冰雕！在那股虚无意志扫过的瞬间，那坚不可摧、连孤峰本身能量都无法撼动的绝对寒冰，竟然从内部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然后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般，悄无声息地开始崩解、消散！
被封在里面的源初之血珠子瞬间暴露出来，红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微微颤动着，像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孤峰顶上那庞大的意志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和畏惧的嘶鸣，猛地将残余的触手全部缩回，金红虚影都黯淡收敛了不少，透着一股子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小霜冰蓝色的眸子瞬间缩紧！她小小的身体猛地挺直，周身的寒意不再内敛，而是如同被激怒的刺猬般轰然爆发开来！
一层肉眼可见的、极度凝练的幽蓝冰晶护盾瞬间在她身前形成，将她自己和身后的陈浪、郑芊花都笼罩在内。冰盾表面流光闪烁，散发出一种绝不屈服的、极致寒冷的规则之力，死死抵拒着那股弥漫而来的虚无意志。
两股同样冰冷、却属性截然相反的恐怖力量，在这片不大的空间里无声地对峙、碰撞！没有巨响，没有爆炸，但空间的结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在两者交界处扭曲、断裂！
“呃！”郑芊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她的幽冥之力属性偏于中和，在这两种极端力量的夹缝中，如同被放在磨盘里碾压，难受得几乎要吐血。陈浪更是感觉灵魂都要被撕裂冻僵，只能死死咬着牙，靠着小霜的护盾才勉强支撑。
门缝后的意志，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漠然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小霜撑起的冰盾上停留了一瞬，仿佛看到了什么稍微有点意思的玩具。
然后，那“目光”越过了冰盾，轻飘飘地扫过下方祭坛上那两个还在磕头的老家伙，扫过那些呆若木鸡的联军残兵，扫过庞大却瑟缩的孤峰…
最后，落在了那颗悬浮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源初之血珠子上。
一瞬间，陈浪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漠然无比的意志，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死水潭里，落入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虽然没能激起波澜，却确确实实地…触动了。
是因为生命本源？还是因为别的？
没等陈浪想明白，那股虚无意志如同无形的触手，轻轻缠绕上了那颗源初之血珠子。
珠子猛地一亮，红光剧烈闪烁，像是在拼命抵抗，但那抵抗在那绝对的漠然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可笑。红光迅速黯淡下去，珠子本身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开始变得…透明，虚化，仿佛其中的精华和存在本身正在被那意志无情地抽取、同化，要归于那门后的虚无。
小霜发出一声带着怒意的轻哼，护盾上的幽蓝光芒大盛，试图阻止那意志掠夺她的“冰沙”，但她的力量似乎很难真正干扰到那种虚无层面的同化。
祭坛上，那两个老家伙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颗正在逐渐“消失”的珠子，又看看那扇只是敞开缝隙、再无其他动静的门，脸上的狂喜渐渐变成了茫然和不知所措。天门开了…然后呢？圣兽呢？神恩呢？怎么…怎么好像在吃独食？
就在这时。
异变再起！
那扇只是敞开一道缝的大门，门板上的那些古老锁具纹路，毫无征兆地、疯狂地闪烁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
门后那片混沌的暗色剧烈翻涌，那股正在抽取珠子力量的虚无意志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干扰、甚至…攻击了？
一声低沉愤怒、却并非来自物质世界的咆哮从门后猛地传出！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一只…眼睛？
不，那不能称之为眼睛。
那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由纯粹虚无和绝望凝聚而成的…孔洞？它强行从那道门缝里挤出来一点点，冰冷地、怨毒地“瞪”着外面的一切！
而在那“孔洞”的中央，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无比的…紫色碎芒？
陈浪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是…天王卡残留的规则碎片？！之前远程投送“毒饲料”时，难道有一丝微不足道的规则之力，阴差阳错地被打进了门里？一直潜伏着，直到此刻才被激活，干扰了门后的存在？！
没等他理清这荒谬的可能性，那只恐怖的“虚无之眼”猛地锁定了下方祭坛上那两个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他们强行举行仪式，如果不是他们试图开门…它怎么会被打扰？怎么会被这该死的、弱小的规则碎片刺痛？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吸力，猛地从那只“眼睛”里爆发出来，精准地笼罩了祭坛顶端的两个老家伙！
“不！！神佑…”
“伟大的存在！我们是…”
两个老家伙脸上的茫然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他们徒劳地挣扎着，试图解释，祈求，但一切语言和力量在那吸力面前都毫无意义。他们的身体如同风中的沙粒，迅速变得虚幻、拉长，连同他们的惊恐表情，一起被扯向那道门缝，瞬间就被那只虚无之眼吞噬了进去！
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完全传出，就彻底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那只虚无之眼似乎消耗不小，又或者被门本身规则限制，无法完全出来，它怨毒地最后“瞪”了一眼外面这个令它不快的世界，尤其是小霜的方向和她护住的陈浪，然后缓缓地、不甘地缩回了门后的混沌黑暗之中。
那扇大门上的锁具纹路光芒急速黯淡，门本身也开始剧烈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那道缝隙开始以缓慢的速度…闭合！
弥漫空腔的虚无意志和冰冷吸力随之迅速消退。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眼睛出现，到吞噬两个首领，再到缩回、门开始关闭，不过短短几秒。
直到那只眼睛消失，门开始闭合，下方幸存的人们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没人再敢看那扇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