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里渗出的黏液越聚越多，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泛着诡异的磷光。林渡拽着小姑娘往后退，却发现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变得黏腻，每挪一步都像踩在湿滑的苔藓上，鞋底与石板摩擦发出“吱呀”的声响——那些黏液正让地面变得异常湿滑，稍不留意就会滑倒。
它在消化我们的退路。”江安的断剑上凝着层白霜，那是他用符咒逼出的寒气，暂时冻住了黏液的蔓延，“陈怜月的怨念附在玻璃上，这些碎片不仅能拼出她的身体，还能复制接触过的东西……包括我们的恐惧。”
话音未落，水面上的巨手突然炸开，无数玻璃碎片像暴雨般落下。林渡下意识用后背护住小姑娘，碎片砸在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没划破衣服——那些碎片落地后自动拼接，竟组成了三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影子，只是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僵硬的笑。
“镜像傀儡。”江安咬着牙，“被它们碰到就会被同化，变成新的碎片养料。”
穿红棉袄的小姑娘突然挣脱林渡的手，朝着自己的镜像跑去。她的镜像张开双臂，背后突然长出无数玻璃刺，像朵盛开的水晶花。林渡想追，却被自己的镜像缠住，那镜像的动作和他分毫不差，连呼吸频率都一模一样，手里还握着块沾着黏液的玻璃片，正慢慢往他颈侧凑。
“别跟着它的节奏动！”江安的声音穿透玻璃碰撞的脆响，“这些傀儡靠模仿行动来锁定目标，打乱节奏就能破解！”
林渡猛地向后仰倒，镜像的玻璃片擦着他的下巴划过，插进身后的石缝里。他趁机翻滚躲开，余光瞥见小姑娘已经抱住了自己的镜像，两者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小姑娘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像块被烤化的糖。
“她在主动融合……”林渡心头一沉，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恐惧复制，是她在召唤！陈怜月的怨念里，藏着她未散的执念——她想让所有接触过她死亡的人，都陪她困在这玻璃囚笼里！”
江安的符咒突然炸开，他的镜像在白光中崩裂，碎片溅落在黏液里，竟像活物般扭动起来。“快看水面！”他指着水底，那里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层镜面，倒映着天空的同时，镜面上正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
「凑齐三人，镜门大开」
“还差一个……”林渡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们一行三人，小姑娘正在被同化，若他和江安也被拖入镜像，就会彻底激活陈怜月的复活阵法。
突然，被同化了一半的小姑娘抬起头，半边脸已经变成透明的玻璃，她指着林渡，用陈怜月的声音尖啸：“是你！当年你明明看到了我被推下河，却转身跑了！你欠我的！”
林渡如遭雷击。他确实见过——那年他十岁，躲在柳树后，看见几个少年把陈怜月推下河，她在水里挣扎时，目光直直地撞上他的，而他因为恐惧，转身就跑。这份愧疚，竟成了陈怜月怨念最锋利的钩子。
林渡看着镜中自己扭曲的脸，突然笑了——原来他困住自己这么多年，从来不是因为陈怜月的怨念，而是躲不开那份迟来的歉意。
“对不起。”他对着镜像轻声说，也对着水底的陈怜月说，“当年我该救你的。”
话音落下，镜像的动作顿住了。玻璃片从他手腕上滑落，在地上碎成齑粉。水面上的血字开始模糊，江安趁机甩出最后一张符咒，白光照亮水底，陈怜月的影子在镜面上痛苦地扭曲，却不再攻击。
小姑娘的同化停止了，透明的半边脸慢慢恢复血色，她茫然地看着林渡，像刚从噩梦中醒来。
黏液不再腐蚀石板，玻璃傀儡化作普通的碎片，只有水面的镜面还亮着，映出陈怜月释然的笑。
“原来你还记得。”她的声音轻轻响起，然后慢慢沉入水底，再没出现。
林渡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有些囚笼，从来都不是别人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