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城上空，风仿佛都凝固了。南北两方，精灵与亡灵的军阵中，无数道目光聚焦于空中那两道悬停的身影。
一方是精灵帝国的圣阶魔法师苏影；另一方是永寂王朝的黑暗眷顾者，手持黑焰魔剑的顾云轩。
“来战吧！”顾云轩的咆哮如同丧钟，敲响了战斗的序幕。
他率先发动，没有战士常见的迅猛突进，而是将缠绕着黑焰的长剑向前一指——下一刻，令苏影瞳孔骤缩的事情发生了！
顾云轩身前，虚空之中，无数道纯粹由黑暗能量构成的锋利长矛瞬间凝聚，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暴雨般向苏影攒射而来！
黑暗魔法？！
苏影心中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云轩明明是剑战士！他怎么可能施展出如此纯熟、威力如此巨大的黑暗魔法？
这与她所知的职业体系完全相悖！仓促之间，她下意识地调动起自己最熟悉的暗系魔力，一面厚重的暗影护盾瞬间在身前成型，上面流转着深邃的幽光。
然而，当那些黑暗长矛撞击在暗影护盾上时，异变再生！
预想中的能量碰撞爆炸并未发生，那些由顾云轩发出的黑暗长矛，在接触到苏影的暗影护盾时，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或者说，像臣子遇到了君王，瞬间变得温顺，然后……瓦解、消散，甚至其蕴含的黑暗能量，反而被苏影的护盾吸收了一部分！
不，不是瓦解！是被支配，被同化！
苏影能清晰地感觉到，顾云轩施展的黑暗能量，在本质上带着一种更高位阶的、近乎法则层面的威压，但其运用方式却粗糙而蛮横。
而她自己修炼出的暗系魔力，虽然量级和精纯度似乎不及对方，却更加灵动、驯服，与她的灵魂完美契合。
当两种同源却不同质的力量碰撞时，她的魔力竟隐隐有种“不认同”对方，甚至反过来影响、分解对方的感觉。
“哼，雕虫小技！”顾云轩见状，冷哼一声，似乎对自己的魔法失利并不意外，反而更加暴躁。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力量层面的微妙差距和排斥感，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烦躁与羞辱。
他放弃了远程魔法对轰，身形猛地一动，脚下虚空炸开一圈气浪，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手持黑焰魔剑，以最纯粹的战士方式，朝着苏影狂斩而来！剑锋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留下灼烧般的黑色轨迹。
苏影立刻收敛心中的震惊，面对这迅雷不及掩耳的近身劈斩，她深知战士在近战中的优势。
她并未硬接，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同时双眸之中银光大盛！
精神冲击！
一股无形无质，却尖锐无比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锥子，瞬间刺向顾云轩的脑海！
顾云轩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恍惚，那志在必得的一剑也因此出现了瞬间的偏差，擦着苏影的衣角掠过，剑风凌厉，甚至切断了她几根飘扬的发丝。
“该死的精神力！”顾云轩晃了晃头，眼中的疯狂更甚。
他再次扑上，剑势更加狂暴，黑焰缭绕，时而化作巨蟒撕咬，时而如同狂风骤雨。
苏影沉着应对，她将暗系魔力主要用于强化自身的移动速度和防御，身形如同鬼魅，在漫天剑影中穿梭。
同时，她的精神魔法层出不穷——精神干扰让顾云轩的攻击屡屡落空，心灵震爆在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时猛然炸开，幻象编织在他周围制造出无数个苏影的残影，扰乱他的判断。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两人从城市东端打到西端，从低空战至云层之下，剑光的黑焰与精神魔法的银辉在空中不断碰撞、爆散，轰鸣声不绝于耳。
下方林歌城中的居民，以及南北两方的军队，都看得心惊胆战，圣阶之战，举手投足间引动的天地能量余波，都足以让普通士兵和低阶职业者感到窒息。
顾云轩越打越憋屈，他体内涌动着那股源自“老师”赐予的、强大无比的黑暗力量，其本质极高，足以碾压同阶。
但这力量就像一匹未被驯服的烈马，桀骜不驯，他只能凭借意志强行驱使，根本无法做到如臂指使。
而苏影，虽然正面硬碰不是他的对手，但那诡异莫测的精神魔法和滑不留手的身法，让他空有力量却难以有效命中，仿佛一拳拳打在棉花上。
这种僵持，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也给林歌城披上了一层暮色。
就在最后一缕阳光即将被地平线吞没的刹那，异变陡生！
顾云轩身上那股一直躁动不安的黑暗能量，仿佛终于等到了属于它的时刻，骤然沸腾、暴涨！黑夜，是黑暗力量最鼎盛的舞台！
“哈哈哈！感受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力量！”顾云轩狂笑着，他不再刻意去精细操控，而是放任那磅礴的黑暗之力向外宣泄、弥漫！
浓郁的、如同实质墨汁般的黑暗，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急速扩散！这黑暗并非单纯的光线缺失，它带着侵蚀、腐朽、冻结灵魂的恐怖特性！
“不好！”苏影脸色一变，她能感觉到，这扩散的黑暗领域，其威力远超之前的所有攻击。
首当其冲的，并非苏影，而是下方林歌城中那些手无寸铁的居民，以及距离较近的双方军队前沿阵地！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从城中各处响起，被那黑暗扫过的普通民居，木材瞬间腐朽崩解，躲藏在家中的人们，只感觉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皮肤变得灰败，眼神迅速黯淡，街道上，来不及躲避的行人更是直接化为枯骨！
永寂王朝阵营前方，一些低阶的骷髅和僵尸，在这纯粹的黑暗法则下竟也承受不住，纷纷碎裂、化为齑粉。
而精灵帝国阵营这边，前排的精灵战士虽然迅速撑起了自然护盾，但那黑暗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护盾的光芒，不少精灵脸色苍白，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受伤者不计其数！
顾云轩，已经彻底杀红了眼，或者说，他被那狂暴的法则之力影响了心智，开始了无差别的毁灭！
苏影看着下方的惨状，她毫不犹豫，放弃了与顾云轩的正面周旋，身形急速下坠，冲向黑暗弥漫最严重的城区！
“暗影屏障！”
“黑暗庇护！”
她将自己精纯的暗系魔力施展到极致，不再是攻击，而是化作一片片巨大的、柔和的黑暗幕布，笼罩向那些哀嚎的街区。
她的魔力与那狂暴的黑暗法则同源，她的屏障无法完全抵消黑暗的侵蚀，却能极大地减缓其速度，为下方的人们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时间。
同时，她双手连挥，一道道银色的精神波纹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群体宁静术！
这并非强力的攻击魔法，却能有效安抚受创者惊恐的灵魂，稳定那些正在被黑暗侵蚀心智的士兵和居民，让他们保持一丝清明，不至于在恐惧中彻底崩溃。
“呵……你可真是善良啊，我‘伟大’的妹妹！”天空中的顾云轩看到这一幕，发出冰冷的讥笑。
他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像是找到了更好的攻击方式，更加疯狂地将黑暗法则的力量倾泻向下方的城市，重点照顾苏影正在庇护的区域！
“你就好好当你的救世主吧！看你能救得了几个！”
局面瞬间变成了顾云轩在空中疯狂轰炸，苏影在地面疲于奔命地救援和防御。
她不仅要撑起大范围的守护屏障，还要时刻警惕顾云轩针对她的致命攻击，更要分神用精神魔法安抚民众。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黑暗冲击波从天而降，苏影刚为一个街区的居民撑起护盾，来不及完全躲闪，只能硬生生侧身承受了部分威力。
“噗——”
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左肩处的衣物瞬间碎裂，露出里面一道被黑暗能量侵蚀得皮开肉绽、甚至隐隐发黑的伤口，钻心的疼痛传来。
圣阶的体质和体内的生命能量自动开始修复，但那附着的黑暗之力却如跗骨之蛆，阻碍着愈合。
她咬紧牙关，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依旧坚定，她不能倒下，下面还有无数人在黑暗中挣扎。
她再次举起手，暗影屏障重新亮起，护住了另一片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城区。
她在拖时间！
顾云轩虽然心智受到侵蚀，但战斗的本能还在。他很快发现了苏影的意图——她在硬扛着伤害，保护弱者，她在等待黎明！
“想等到天亮？做梦！”顾云轩脸上露出了极端狰狞扭曲的表情，他感受到了体内力量的躁动和隐隐传来的反噬痛楚，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我要在你面前，毁掉这一切！”
他双手高高举起黑焰魔剑，将体内所有的黑暗之力全部调动，毫无保留地、极限地抽取、灌注到剑身之中！
“轰——！！！”
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十倍的黑暗威压如同核爆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天空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陷入了最深沉的午夜。
魔剑上的黑焰膨胀、扭曲，化作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是顾云轩那双已经完全被疯狂和痛苦占据的血红双眼！
极限的催动，超出了他身体和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黑暗之力开始反噬其主！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渗出黑色的血液，他的大脑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般剧痛，混乱的、充满低语和疯狂呓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
就是现在！
一直处于守势，苦苦支撑，甚至不惜以身受重伤为代价麻痹对方的苏影，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她等待的，就是对方力量失控、心神失守的这一刻！
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凝聚成一股，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狠狠地刺入了顾云轩那因为反噬而门户大开的混乱意识深处！
深度精神介入·心灵回响！
这不是攻击，而是引导，是将对方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画面，无限放大、投射到他的意识之中！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空中，顾云轩抱头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孩童般的恐惧与绝望。
他眼中的疯狂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他挥舞着魔剑，对着空无一物的四周胡乱劈砍，
“滚开！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
他看到了什么？是九州顾家那阴森宅院中，父母冷漠算计的嘴脸？是阴谋败露时，族人惊恐怨恨的眼神？是黑暗半神诱惑他时，那深渊般的凝视？还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早已被嫉妒、怨恨和权力欲扭曲的、丑陋不堪的灵魂？
无人得知。
但黑暗法则的反噬，不会因为他的恐惧而停止，失去了他意志的约束，那狂暴的、属于黑暗力量彻底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倒卷而回，将它的临时宿主彻底淹没！
“啊——！！！”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顾云轩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崩解，浓郁的黑暗从他七窍中涌出，如同黑色的火焰将他包裹。
他手中的魔剑寸寸碎裂，他的身体在黑暗中迅速消融、汽化，最终，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被那暴走的黑暗法则吞噬得干干净净。
空中，那恐怖的黑暗漩涡失去了力量源头，缓缓消散。
黎明前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刺破了笼罩林歌城的深沉夜幕，照亮了下方满目疮痍的城市，以及那个半跪在废墟之上，肩头染血、脸色苍白却依然挺直脊梁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