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巴塞罗那的球队大巴上，气氛与去时截然不同。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属于年轻人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血战洗礼后，属于战士的、疲惫而坚韧的沉默。
车厢的后排，医疗师正忙碌地为几个在比赛中被踢伤的年轻球员进行着冰敷和包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汗水与活络油的味道。
梅西安静地坐在林风身边，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那道已经开始结痂的血痕，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在见识过真正残酷后，迅速成熟起来的平静。
“我以前以为，”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只要技术足够好，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林风转过头，看着挚友那张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的脸庞。
“现在我知道了，”梅西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全新的、更加锐利的光芒，“有时候，你必须先学会如何站着，然后，才有资格谈论舞蹈。”
林风笑了。他知道，这场肮脏的、丑陋的胜利，为这些在拉玛西亚的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天才们，补上了他们职业生涯中最重要，也最残酷的一课。
当他们第二天清晨，拖着一身的伤痕和疲惫，走进甘伯体育城的一线队更衣室时，迎接他们的，是主力队员们那一道道充满了审视和探究的目光。
哈维正在看报纸，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林风那微微发红的肩膀，便又将目光移回了报纸上，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队长普约尔，则直接走到了梅西的面前，蹲下身，亲自检查了一下他小腿上的伤口。
“疼吗？”狮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不疼。”梅西的回答，斩钉截铁。
普约尔缓缓地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梅西的头。那一个动作，是属于战士之间，最崇高的认可。
当天的战术复盘会，里杰卡尔德没有播放任何比赛录像。他只是将那张印着“1:0”比分的赛后报告，贴在了战术板的最中央。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荷兰主帅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不是因为你们赢了。而是因为，你们在昨晚，学会了如何用对手的方式，去赢得一场不属于我们的战争。”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林风的身上。
“尤其是你，林。”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你向我证明了一件事。一个真正的指挥家，不仅要懂得如何谱写华丽的交响乐。他更要懂得，在必要的时候，如何敲响最野蛮的战鼓。”
“欢迎回来，士兵们。”他做出了最后的总结，“现在，脱下你们的盔甲，重新拿起你们的画笔。巴塞罗那，需要的是艺术家。”
……
当晚，在医疗中心，索菲亚正在为林风的肩膀进行着细致的超声波理疗。仪器探头接触到皮肤时，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刺痛。
“我看了比赛。”索菲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那个在场上，眼神冰冷得像要杀人的6号。”她说，“那一刻，我感觉你不是‘教授’，你是一个将军。一个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冷酷的将军。”
林风沉默了片刻。
“有时候，索菲亚，”他缓缓地开口，“当你的画笔，无法在泥沼里作画时，你就必须先把手弄脏，把那片泥沼，变成一块坚实的画板。”
他转过头，看着索菲亚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但请你放心，”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将军，只属于战场。而林风，只属于你。”
索菲亚的脸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理疗仪的功率，调得更轻柔了一些。
国王杯的这场血战，像一块坚硬的磨刀石，磨去了这支年轻的“二队”最后一丝浮华，也为林风的“王冠”上，增添了一枚全新的、由铁与血铸就的勋章。
这枚勋章，无关于艺术，无关于智慧。
它只关乎于，一个领袖，在最肮脏的战场上，所必须拥有的、最不容置疑的……
铁血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