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闷的心跳声不再局限于识海，而是透过破碎的胸腔，在停机坪上回荡。
黑袍老者瞳孔微缩。扼住楚玄咽喉的枯瘦手掌，感到一丝灼烫。并非火焰的高温，而是一股顽强且霸道的生机。
“这是……”
老者低头，盯着楚玄手中那枚斑驳木鱼。
原本黯淡的木鱼流淌出青翠光华，顺着楚玄的手臂向上蔓延，硬生生顶住了“九幽怨气”的侵蚀。
“建木？”
老者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震惊，“上古神树，通天建木的树心？！”
贪婪瞬间取代了漠然。
“好！好！好！”
老者连说三个好字，眼中爆出精光，“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神物，竟然在一个金丹蝼蚁手中！真是天助我也！”
“杀了你，这建木树心便是本座冲击化神的契机！”
轰——！
元婴威压彻底爆发。老者五指发力，指尖黑芒暴涨，那是足以湮灭灵魂的法则之力。
“给本座死！！”
咔嚓！
楚玄颈骨碎裂。刚刚升起的青色生机在绝对力量碾压下瞬间黯淡。
剧痛撕裂灵魂，意识开始涣散。黑暗涌来，将他吞没。
“就要……结束了吗？”
他在心中自问。
身体失去知觉，连木鱼的温热也感觉不到。死亡并不恐惧，反而有一种解脱感。
就在意识即将沉寂的瞬间，一股奇异波动拽住了他下坠的神魂。
不是来自木鱼，也不是体内金丹，而是来自脚下。来自那座被他视为战场的摩天大楼，来自被黑云笼罩的魔都大地。
时间停滞。
楚玄的神念摆脱肉身束缚，向下延伸，穿透厚重楼板，穿透六十六层天花板。
他在满地狼藉的作战大厅里看到了顾婉卿。
顾婉卿瘫坐在椅子上，发髻散乱，面色惨白，嘴角挂着血迹。她盯着屏幕上跌入谷底的红色曲线——那是远尘集团的股价，也是她的命。
周围操盘手崩溃大哭，有人砸键盘，有人祈祷。只有她，哪怕双手颤抖得握不住鼠标，眼神因透支心力而涣散，依然像雕塑般守在那里。
“楚玄……”
楚玄听到了她心底的呢喃。
“你还没输……我也不能输……”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把这口气……帮你守住……”
傻女人。
楚玄心神猛颤。这股即便身处绝境也绝不放弃的执念，如利刃劈开了他混沌的识海。
神念继续下沉，穿过写字楼与钢筋水泥，来到魔都街道。
正午时分，天地昏暗。七煞门的“万灵血祭大阵”虽未完全发动，压抑煞气已笼罩全城。
无数普通人在挣扎。
有人跪在证券交易所门口看着归零的账户嘶吼；有人抱着生病的孩子在拥堵街道上无助哭泣；有人紧锁门窗瑟瑟发抖。
恐慌、绝望、愤怒。负面情绪交织成黑色洪流，滋养着天空中的黑色巨蟒。
但在滚滚黑潮中，有点点星光闪烁。
江海会成员带着三千死士在城市角落与七煞门爪牙殊死搏斗，守卫街区；神州守护局特工用血肉之躯构筑防线疏散群众；普通的父亲、丈夫、儿子张开双臂，试图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求求老天爷……救救我们……”
“我不怕死，别动我的孩子！”
“跟这群畜生拼了！！”
呐喊、祈祷、咆哮。无数声音汇聚，冲破楼板与煞气，直抵楚玄灵魂深处。
这一刻，楚玄坚守的道心剧烈震荡。
修仙，修的是什么？
以前他以为修的是长生，是逍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剑只为守护身边人而拔，谋划只为保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没错，但这只是“小我”。
在元婴期这种改天换地的力量面前，“小我”太单薄了。他想救顾婉卿，想救骆樱，想救自己，但做不到。
因为他的“道”太窄，窄到只能容纳几个人，承载不起对抗天地的重量。
“我错了……”
楚玄的意识在虚空低语。
“修仙者，逆天而行，却顺人而生。”
“这人间烟火，这万家灯火，这无数生灵的喜怒哀乐……才是这世间最磅礴的力量。”
“我修的道，不应只在山中，更应在红尘！”
“我之剑，不应只斩仇敌，更当……为人间开太平！”
嗡——！！！
念头通达瞬间，识海深处沉寂的金色古籍《三清道藏》无风自动。
金光大作。那崭新一页在万民信念冲击下缓缓开启。
书页翻动，四个古朴苍劲大字映入眼帘。
【人道·众生】
轰隆隆！
巨响在体内炸开。濒临破碎的金丹停止颤抖。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城市中升腾而起。不再是冰冷灵气，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商道气运，而是信念！
是顾婉卿的执着，是江海会的热血，是两千五百万魔都百姓对生存的渴望。
这股力量浩瀚炽热，穿透元婴老怪的法则封锁，涌入楚玄残破身躯。
被“九幽怨气”腐蚀的经脉瞬间净化，破碎骨骼重组，干涸丹田充盈。那颗金丹吸收了磅礴的“人间信念”后发生质变，纯粹金色染上一层尊贵至极的紫意。
代表万民愿力、国运加持的人道紫气！
外界。
黑袍老者正欲彻底捏碎楚玄脖子取走建木树心，动作突然僵住。
一股莫名心悸感从心底升起。
“怎么回事？”
老者惊疑不定地看着手中“尸体”。
生机断绝，金丹破碎，但这具残躯里却散发出一股让他感到恐惧的气息。不是灵力波动，而是面对整座山河、亿万苍生的沉重感。
“装神弄鬼！”
老者心中不安，厉色一闪，五指骤然合拢，“给我碎！”
这一次，他那足以捏碎法宝的手指捏不动了。
一只沾满鲜血、皮肉翻卷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老者的手腕。动作很慢，却带着无可撼动的力量。
“什么？！”
老者瞳孔剧震。他惊骇发现，蕴含法则之力的手掌竟在对方抓握下一点点被掰开。
“这不可能！！”
老者失声咆哮，“你明明已经油尽灯枯！你的金丹都碎了！你哪来的力量？！”
骨骼摩擦声响起。
楚玄缓缓抬头，如巍峨山岳升起。
他睁开了眼。
轰！
两道实质般的紫金光芒暴射而出，洞穿周围粘稠煞气。
眼中不再是疯狂与赤红，也没有金丹真人的高高在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璨。
那不是星辰，是倒映在眼底的万家灯火。
“老怪物。”
楚玄声音沙哑，清晰穿透狂风。每一个字都带着亿万人的回响。
“你修的是天道，讲究太上忘情，视众生为蝼蚁。”
楚玄手指收紧，紫金光芒顺着手臂蔓延，反向压制住老者的护体黑气。
“但我不同。”
“我今日方知……”
楚玄深吸一口气，胸腔中重铸的紫金金丹疯狂旋转，将整座城市的信念之力化作锋利剑意。
“守护，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砰！
一声爆响。
楚玄猛地发力，硬生生将老者手掌震开。狂暴气浪炸裂，将周围罡风清空。
他凌空虚踏，残破身躯在紫金光芒包裹下极速愈合。
楚玄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张开双臂，拥抱这片天地与红尘。
《三清道藏》书页翻动声清晰响起。
【人道篇·第一境：众生愿！】
一直以来只能被动观测的气运、只能用来赚钱的商道，此刻彻底升华。这不再是术，这是道。
楚玄抬起右手，对着虚空一抓。
“剑来。”
没有召唤星痕剑。
下方魔都中心大厦乃至整个陆家嘴金融区，所有玻璃幕墙随之震颤。无数道无形气运、信念、愿力化作星星点点的紫光向掌心汇聚。
一把完全由紫金光芒凝聚而成、长达百丈的巨剑在他手中成型。剑身铭刻无数人影：贩夫走卒，商贾巨富，老人孩童。
这是人间之剑。
“我明白了……”
楚玄看着手中沉重得仿佛托举着整个世界的巨剑，神色淡然。
他看向对面一脸惊恐的元婴老怪。
“之前的我，确实赢不了你。”
“因为我在用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你。”
楚玄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生出紫金莲花。
“但现在。”
他举起长剑，剑尖直指苍穹黑云。
“这一剑，不为长生。”
“只为……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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