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谷的暮色带着沙砾的温度，落在万象鼎青铜色的鼎身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凌薇将最后一片清沙草叶子扔进左侧炉膛，指尖灵力微动，三瓣鼎盖同时“咔嗒”作响，露出里面翻滚的药团——左侧是泛着青绿的清沙草汁，中间是琥珀色的固元丹胚，右侧则是用净灵珠粉末调和的解毒基质，三色药气在鼎内交织，竟形成淡淡的螺旋纹。
“真能同时炼三炉？”石护法站在三丈外，手里还攥着那枚救过他的避沙符，语气里的怀疑已淡了大半，只剩下好奇。刚才苏沐雪调配的草药只能暂缓毒性，那名最年幼的弟子脸色仍在发青，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凌薇没回头，专注地盯着鼎下的火焰。万象鼎的炉温比寻常丹炉难控三倍，左侧清沙草需文火慢焙，中间固元丹要武火淬炼，右侧基质则需冷热交替——这是她太祖母《鼎心诀》里记载的“三才炼法”，此刻借着净灵血脉的感应，三炉火候竟奇异地达成平衡，药香混着清冽的灵气，在帐篷里弥漫开来。
夜宸守在帐篷门口，玄铁刀斜倚在肩上，目光扫过那些仍带着戒备的风沙门弟子。苏沐雪正用灵泉水清洗解毒用的玉碗，藤箱里的清心莲已所剩无几，她时不时抬头望向帐篷内，眼里满是担忧。
“快成了。”凌薇忽然开口，指尖结出复杂的丹印。万象鼎猛地震颤，三瓣炉盖同时弹起，三股药气冲天而起，在帐篷顶端凝成一朵三色莲花，花瓣坠落时化作三粒丹药——青、黄、红各一粒，落在白玉盘中，圆润饱满，丹纹如活物般流转。
她取过青色丹药，这是加了清沙草的“固元丹”改良版，专解西域沙毒。走到那名年幼弟子的帐篷前，沙万里正亲自按着徒孙的手腕，老脸上满是焦灼。见凌薇进来，他下意识想拦，却被她平静的目光止住。
“沙掌门，信我一次。”凌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扶起弟子的头，将青色丹药纳入其口中，指尖灵力缓缓注入，助他化开药力。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喉管滑下，弟子原本紧绷的身体竟渐渐放松，发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泛起淡淡的红润。
“这……”沙万里瞪大了眼睛，他探入徒孙体内的灵力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侵蚀脉门的毒素正被丹药之力包裹、剥离，化作黑色的雾气从指尖溢出。
凌薇迅速将黄色丹药分给另外三名中毒较轻的弟子，红色丹药则溶入灵泉水，让沙万里以灵力催动，均匀洒在他们伤口处。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最严重的那名弟子已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其余三人更是能坐起身，虽然还有些虚弱，眼中的灰翳却已散去。
“真的……解了？”石护法走进来，看着那名弟子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手里的弯刀“哐当”掉在地上。他想起白日里对凌薇的呵斥，老脸涨得通红，讷讷地说不出话。
凌薇收起万象鼎，白玉盘里还剩半粒青色丹药。她将其递给沙万里：“这药里加了清沙草，能中和腐脉草的毒性，还能稳固灵力脉门。剩下的您收着，若再有人中毒，可按此法服用。”
沙万里接过丹药，入手温润，药香醇厚得让他灵力都为之松动。他活了近百年，见过的丹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丹药——不仅能解奇毒，竟还带着滋养灵力的功效，尤其是那三色同炉的炼法，简直闻所未闻。
“凌姑娘……”沙万里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忽然对着凌薇深深一揖，“沙某先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凌薇连忙扶住他：“掌门不必如此，当务之急是查清焚天谷的动向。他们能在溪水下毒，说不定已在冰魄泉布下陷阱。”
“你说的是。”沙万里直起身，眼中已没了先前的强硬，“冰魄泉的蚀灵根最近异动频繁，若被焚天谷的人用毒草污染，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凌姑娘，明日一早，我亲自带你们去冰魄泉。”
石护法惊呼：“掌门！那可是我风沙门禁地……”
“禁地重要，还是北境安危重要？”沙万里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正在互相交换伤药的先锋队与风沙门弟子，“焚天谷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偏要让他们看看，西域与南境的修士，能拧成一股绳。”
他看向凌薇，语气郑重：“冰魄泉的防御阵只有我能开启，但玄冰晶石……需等你们找到压制蚀灵根的方法，我才能让你们取走。这是风沙门的底线，还请姑娘体谅。”
“足够了。”凌薇点头，“我们只需确认晶石完好，若能顺便找到定界碑碎片，或许能彻底解决蚀灵根的隐患。”
夜宸与苏沐雪走进来，听到沙万里的话，脸上都露出释然的笑容。帐篷外，风沙门弟子已主动给先锋队送来热腾腾的烤肉，有人还在向苏沐雪请教辨认腐脉草的方法，石护法则蹲在地上，看着万象鼎的鼎身啧啧称奇，时不时用手指抚摸那些古老的云雷纹。
暮色渐深，风蚀谷的星空格外清澈，星星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凌薇坐在万象鼎旁，擦拭着鼎耳上的药痕，净灵珠在领口微微发亮，映着鼎身的纹路——那些纹路与珠子的光晕交织，竟形成一幅完整的星图，与夜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
“在想什么？”夜宸递来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油脂在火光下闪着光。
“在想我太祖母。”凌薇接过肉，咬了一小口，“她铸这鼎的时候，是不是也希望有一天，不同宗门的修士能像这样，围着同一个火堆吃饭。”
苏沐雪凑过来，手里拿着片刚摘的清沙草叶子：“别想那么多啦，明天就能见到冰魄泉了！灵族古籍说那里的泉水能映出前世今生，你说会不会真的看到些什么？”
凌薇笑了笑，没说话。她望着帐篷外融洽的身影，沙万里正给弟子们讲解冰魄泉的防御阵，石护法则在教先锋队队员辨识西域的沙流陷阱，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岩壁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一首无声的歌。
她知道，冰魄泉的路不会平坦，焚天谷的暗手、蚀灵根的隐患、定界碑的谜团，还在前方等着他们。但此刻，握着手中温热的烤肉，看着身边并肩的伙伴，感受着帐篷外渐浓的药香与烟火气，凌薇忽然觉得，再难的关，也能闯过去。
万象鼎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也在回应这份安心。明天，冰魄泉的冰雪与玄冰晶石的灵光，终将在他们眼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