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炎对于迎娶暗水这件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着急。毕竟，相较于潇淳，他的实力是碾压性的，如今放眼整个魔界，没有人可以盖过他去。即便是仙界，此时七座之首缺位，元神止外强中干，也不能将他如何。其它各座，即便不满，谁也不会蠢到第一个跳出来指摘。
唯一的障碍，只有霞钺；唯一想要拥有的，也只有观澜。
这个时候，观澜为什么要离开魔界？难道说，她来魔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紫炎心有不甘，决定跟过去探个究竟。
观澜一行到达穹极山脚时，紫炎出现了，还是快准狠地手起刀落，将化身魔龙的李红衣在空中直接掀翻，令他们前行不得。
虚真和观澜，跟随跌落的李红衣，一头扎进白皑皑的雪地里。
紫炎飞身悬于不远的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对元神有极强的辨识之力，他一眼便认得，对面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一身青绿的是虚真，一身乌袍的是观澜。
“观澜，陪我走走，我们单独聊聊吧。”紫炎的语气是在命令，他十分确信，眼下无人可依，观澜不敢不从。
观澜瞅了一眼李红衣身上的皮外伤，只得拜托虚真先帮忙照顾一下。她便踩着厚厚的积雪，十分配合地，顶着一张视死如归的脸，一步步朝紫炎走过来。
紫炎听着她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回想起从前，还是小孩子的观澜总是在雪地里摔成狗吃屎，偏偏她不以为耻，反而乐得哈哈大笑，非要把旁人也绊倒才肯罢休。紫炎为防着她使坏，不敢跟她靠得太近，她便时不时顶着迷人的笑颜贴过来，趁机下手。紫炎当时便觉得，这雪天雪地是专门为她撒泼打滚而生的。
与紫炎不同，观澜只会更关注现在，上一辈的过往她已经知道了大多片段，但不管怎样，与紫炎都是无关的。所以，她杀了他的父母，她伤害他更多得多。如果紫炎一直没有冲破洗心术，一直活在虚幻的记忆中，他不可能突破神境，所以，他隐伏的这一百年，可能已经了解了上一代的种种恩怨，比她了解得更清楚，也比她更坦然接受。
观澜迈向紫炎的步伐，从来都不轻松，这一次，更显沉重。
“我们还可以聊什么？”观澜驻足立在距他几步处，抬头望向他，在她看来，她与紫炎渊源太深，仇怨夹缠，乱作一团，根本不知从何聊起。
“先走几步吧，或许，走着走着，你就知道要聊什么了。”紫炎转身，与她并排，等着她继续朝山顶迈步。
“你的仇快了了吧？十二上仙，算上我父亲，你已经杀了十个，就只剩下元神止和白月。”紫炎语气平淡，好似在聊一件与己无关的家常小事。
观澜不答，她不知如何与紫炎，仇人之子，聊复仇这件事。
“万年来，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的起始有什么问题吗？”紫炎心中压着一块大石，不吐不快。
观澜十分警觉地斜了紫炎一眼，玉主星河复活，以观容的身份，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无风不起浪，他专门送上门来与她说道这件事，总不至于是疯了吧。观澜的心不自觉地狂跳了起来。
“父亲神隐时，我送他入葬，早年他就为母亲修建过墓穴，我便选了那里。我之前只是突然发现，观容就被父亲藏在此墓中。上次再去，我才读了墓中碑文……”紫炎停了下来，他在想，接下来要如何说。
他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虚真，怅然道：“那不是观容，观容的元神早就与你融合了，我没想到，那居然是……”
“……”观澜垂下脑袋，果然，紫炎早就知晓了。
“看来，你不仅知晓了，还做了决断。”紫炎离得虚真远了些，并不能将她看得分明，但观澜这个反应，显然根本不担心，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玉主星河的元神，已经被她处理掉了。
“所以，你是故意将她送到我手上的吗？”观澜醒悟过来，紫炎认得观容的元神，这件事上，他不会出错。然而，保住观容的肉身，除去星河的元神，这件事情，只有观澜做得到。
“我想让你也看到，这件事情原本的真相。”紫炎道。
“已经看不到了，玉主星河的元神已经灰飞烟灭了！”观澜不想在紫炎面前承认什么。
紫炎撇嘴笑了一笑，道：“既然你提了玉主星河，就表示你都知晓了。”
“我不知晓，我也不屑知晓。”观澜连忙反驳道。
“我父与你母有私情，母亲由此嫉恨你……”紫炎脱口而出，却被观澜强行打断。
“上一辈的恩怨于我不重要，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惜悲要杀我，而我要活，我们遭遇在一起，要么我死，要么她死，就是这么简单，你怨不得我。你不要，不要去深究这其中的原因，过去万年，再大的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它改变不了结局。”
沉默了片刻，紫炎道：“你怕了，你怕看到真相。”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观澜质问道。
“除了你，我还能对谁说？你以为我知道真相，就可以轻易推说，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与我无关吗？你能做到吗？”紫炎反问。
“我不能！”观澜几乎是用吼的，“我们俩站在这里，把这些真相全部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能怎么样呢？是错是对，是真是假，都已经成了定局了呀，毫无意义呀！”
“有意义！既然真相已在眼前，你还有什么理由恨我？我从头至尾都只是被动牵扯其中。”
“我从头至尾都知道，你是无辜的！我没有怨恨过你，哪怕一丝一毫。”观澜这话说得足够理直气壮。“可是，你应该恨我啊，是我杀了你的父母，我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无论真相如何，我与你之间最好的结局，难道不是相忘江湖、各自珍重吗？”
紫炎沉默了片刻，缓声道：“我想让你忘记的，就是这些过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才会求助于魔族邪术换魂棺。”
“你不明白，如果忘记过去，我就不是我，对你来说，跟一个陌生人无异。”
“我明白的，如果我能忘记过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无法割舍。”
观澜愣了一下，紫炎还没有割舍掉吗？她还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他割舍呢？对他，她真的是束手无策。
紫炎发现，他又跳回到老路上，于是跳转了话题：“十二上仙，你还要继续吗？玉主灭族，他们可能只是几个棋子，真正下棋的人，是玉主星河和我父首成醒魂。”
观澜不想告诉他原因，只道：“我跟元神止，是另外的账要算。”
紫炎心中一惊，道：“他是你叔父，你可知晓？”
“他是我什么人，我都无所谓。”观澜心头有些刺痛，心头祈祷紫炎不要说出另外一种可能。
“但也有可能，他是你亲生父亲。”紫炎见她无动于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观澜的心中一阵恶心：“凭什么这么说？”
“玉主星河不止我父一个情人，她名义上娶了北溟小仙琴彩慈，但琴彩慈有一个孪生兄弟元彩怜，就是现在的天尊元神止。”
“那也只能说明我父是琴彩慈。”观澜对这个男子的记忆几乎没有，玉主星河选他为夫，第一是看中此族多出孪生，第二是他人微言轻，以便去父留女，不足为患。
“玉主灭族，何至于关于玉主家族的所有记载悉数被毁？元神止要做三界第一神，真正的神，必须修行绝佳，革除人欲。除非他有私情，且留有子嗣，他才会将知道这一切的玉主一族赶尽杀绝，毫不犹豫将这些记载全部销毁。你也许不知，与玉主一族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本族。玉主灭族，或许内忧外患，但名不见经传的北溟小儿，何至于得到如今的至高荣耀呢？”紫炎道。
观澜一阵冷笑，眼神万般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