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万把年前的故事，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与你无关。”观澜看出了他的迟疑，宽慰道。
“仙子，潇淳所言，皆来自魇尘实录，是魔尊留在朝阳宫的各种文字记载，至于魔尊所记，是否属实，潇淳就……”潇淳突然变得谨慎起来，发表了一通免责声明。
观澜忍不住抬了抬眉梢，以异样地眼光看向潇淳。
“你说吧，我且听着。”关于玉主明空的事情，苍生座有完整记录，观澜作为观战庭弟子时，全部都翻阅过。关于玉主明空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基本是有谱的，并不怕潇淳胡诌。
“玉主一族，以女为尊，神力传承，以及家族传承，都是传给女儿。玉主明空，有一儿一女，兄长魇尘，妹妹星河，如果不出意外，玉主明空的确应当将神力传给女儿玉主星河。然而，”潇淳顿了顿，继续道，“玉主明空一直觉得儿子魇尘更适合继承神力……”
“我问的，就是这里面的为什么，你绕了这么大一圈都不肯直言相告，足见你以为的这个理由，让你觉得多么难以启齿。”观澜面色难看，忍不住打断他道。
“为了生存。”观澜这一逼，潇淳便口无遮拦地将大实话说了出来，接着，他补充道，“玉主星河才能卓着，多年经营，实际已经架空了当时的第四天尊玉主明空，玉主星河多次扬言，要集神力、秘术和天尊之位于一身，成就一番前无古人的伟业。但玉主星河手段过于刚直，不体苍生疾苦，与玉主明空多有不睦，势如水火，玉主明空逐渐认定玉主星河不是天尊人选，意欲传位给魇尘，此事也被玉主星河所察觉，就在星河准备对兄长魇尘不利时，玉主明空将神力传给了魇尘，几乎是逃命般，秘密送他离开了仙界。”
不出潇淳所料，听了这段过往，观澜的脸色还是逐渐变得相当难看起来。
虚真大气不敢出一口，心中嘀咕，如若潇淳所言非虚，玉主明空与玉主星河，一对亲生母女，为了争夺神力和天尊之位，矛盾已经达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星河派出大量刺客，四处追杀魇尘，不得已，魇尘隐伏魔界，逐渐统一魔族十八部，成为我魔族之尊。而这兄妹俩的矛盾，随着玉主星河诞下一双女儿，她对玉主明空形成取代之势，达到顶点。”
“你所说的，的确像极了魇尘的自我辩白。”观澜忍不住评论道，沿着潇淳的思路，接下来他定然会说，魇尘对仙界宣战，只为救母于水火，作恶之人，其实是玉主星河。
“仙子，我不能无中生有，亦不能违背我主魇尘本意，我也知你是玉主唯一在世血脉，星河亲女，你今日能坐在此处，听我这一席话，已是机缘天成。不知仙子可还有些许气度，听我所知晓的，对你讲完？”潇淳并不惧观澜中途翻脸打断，但他深知必须抓住观澜再次见到霞钺之前的这个天赐的机会，好好游说一番观澜，可能观澜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她心中真正可以左右她选择的关键。
观澜耐着性子，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潇淳继续。
“我主魇尘的确是想抢在玉主星河继任第五天尊之前，彻底解决星河这个隐患。战争的确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让仙界看清星河残暴无度真面目的绝好机会。”
观澜早就听说一种观点，正是这场惨绝人寰的仙魔之战，成为后来玉主灭族的伏笔。魇尘之乱是圈套，星河可以不跳，但她还是跳了。
“魇尘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还是没有料到，为了夺回神力，星河的确穷尽天下所有办法，居然用首成之术造了个假女儿，神力虽不至于真的被观容所吸纳，却造成了魇尘体内神力动摇，所以，临死之前，魇尘已经察觉，星河的确有了真女儿，否则假女儿观容无法被首成之术仿造出来，他也断言，星河不会真的甘愿将神力直接传给自己的女儿，仙子你，不过是星河夺取神力必需的工具罢了。”
观澜的瞳孔有一丝颤动，但她很快闭了闭眼。
“魇尘会输，神力动摇或许是原因之一，只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魇尘并不精通玉主秘术，无法将神力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所以，你解释一下，明空传神力给魇尘之时，为什么没有一并将秘术传给儿子？”
“据我所知，我主当然会玉主秘术，只是……”潇淳辩解道。
“我可是亲身领教过暗水王妃的换魂棺和凤凰劫，这些邪术，骨子里像极了玉主秘术，却又不得秘术之真谛。”观澜自己试着解了身上的凤凰劫，当时就有这种感觉。
潇淳忙道：“仙子误会，王妃并不会玉主秘术……”
“她自己可不是这么说的。”观澜其实并不记得暗水有没有表明她那些半吊子邪术从哪里习来的，但以暗水王妃那性格，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说漏嘴，观澜便随口拿来试一试潇淳。
潇淳忽然面色一僵，咬牙道：“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罢了，你千里迢迢过来，告诉我这些，无论目的为何，我当感激你。”观澜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段对话，潇淳究竟是什么来意，她并不甚在意，至少从目前来看，他对她的复仇大计，并不发挥任何正面作用。潇淳的故事虽然精彩，但有一个重大缺漏，也就是观澜刚刚问到的，玉主明空既有意传神力于儿子魇尘，为何没有将玉主秘术一并传给他。不管这个过程有多少节外生枝的变数，玉主明空这一系列的作为，直接削弱了玉主一族的整体实力。当她将秘术和神力分而传给儿子和女儿时，在玉主一族之中，没有一个人同时拥有神力和秘术，也就露出了最大的破绽。也正是如此，与玉主一族时有交集的元神止、首成醒魂等鼠辈，才嗅出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潇淳想要通过这番对话，将魇尘在观澜心中的形象掰回来，效果不大。
潇淳顿了片刻，起身单膝跪地，道：“潇淳恳求仙子成为魔尊，守护魔界子民不受仙族欺压。”
虚真想劝，以仙族成魔，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不道之事。于是，她出口道：“你成魔了也好，如果你是魔尊，定然不可能跟霞钺仙尊在一起了，霞钺仙尊是要统一三界的，你们最终，只能在战场上一决生死。”
观澜听出了她的意图，只淡然提醒她道：“你继续留在我姐姐的肉身中，才是迟早要成魔。不过，我成魔，和你成魔，虽然都叫成魔，但不是一个意思，你自己仔细想想吧。”
“虚真仙子，你别急着开口，听我把话说完。”潇淳插话道，“仙魔两族可以开战，为什么就不可以联姻？霞钺仙尊，是我潇淳唯一看得上的七座之首，仙子成为魔尊，最好再嫁给霞钺仙尊，你们二人，珠联璧合，共同执掌三界，才是最好的结局。”
观澜被潇淳的脑洞给折服了，虚真也被潇淳的脑洞给折服了，两人同时一个表情，一脸惊恐，一脸不可置信。
观澜忽而大笑起来。她一个废材仙子，居然要被一个素不相识的魔界高官，直接推上魔尊之位，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万年前魇尘的遗旨，当真这么管用？魇尘死了万年，手握魔界大权的潇淳没有取而代之，不可能是出于忠诚，一定是什么关键条件不具备。
听着观澜的笑声，虚真心头一阵发毛，她大声道：“观澜，你不要听他的胡诌，所谓魔族，哪有期待三界和平一说，他定然是诓骗你去魔族，夺你玉主血脉，你的魇尘之力！”
“住口！没有与魔族相处过，你根本不了解他们。”观澜失笑冷道。曾经，她为了修习禁术，多次去过魔界，那里的普通魔族，跟普通仙族没有差别，不过是计较眼前的日子好不好过，她去的时候，正是首成醒魂和紫炎先后成为七座之首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魔族平民，要向仙族缴纳高额的免战税，许多人因为缴不上税直接沦为奴隶，很多人确实过得异常艰辛。潇淳的话，有可信之处。
但，虚真所言，夺玉主血脉或夺魇尘之力，也的确太有可能。仙族有人觊觎，难道魔族就无人觊觎了吗？最容易觊觎的，不就是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离魔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三军统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