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脚不沾地的三天终于过去了。司洛昀、赵忻和秦雅露三姐妹总算能聚在庄子的前厅，偷空歇一会儿。早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清雅的茶香，还混合着秦雅露身上带来的淡淡草药味，让人心神不知不觉就安定下来。
“可算能坐下喝口热茶了，”秦雅露轻轻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忙碌后的踏实感。
赵忻端起茶杯，动作干脆利落。她仰头饮了一口，茶水温热适口，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暗卫营的基础总算搭起来了。她放下茶杯，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接下来可以好好整顿一番了。
秦雅露闻言，眼睛一亮：正好！趁现在咱们三个都有空，赶紧把若柳姑娘和赵二狗他们这两批人的去向定下来吧！她拍了拍额头，我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还是今早碰到丝琴时她提醒我的。
司洛昀对安静站在一旁的丝琴点了点头。丝琴立刻会意，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她就领着以若柳为首的三十多位女子，安静有序地走了进来。
这些女子都换上了庄子里统一的青色棉布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虽然面对三位小姐还是有些拘束，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惶恐不安，多了几分找到落脚处的期盼，和一丝重新开始生活的朝气。
司洛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都别站着，随便找地方坐吧。今天叫大家来，没别的事，就是聊聊，听听你们各自都会些什么，或者对往后在庄子里干什么活儿，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咱们庄子现在正需要人手，总得找个自己合心意的差事，日子过着才有奔头。”
若柳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小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比上次清晰沉稳了不少：“我叫若柳，见过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她依次称呼完，才开始有条理地介绍，“我认得一些字，以前在家里也帮着管过事。”她侧过身，目光扫过身后的姐妹们，继续说，“我们这些姐妹里，有五位是念过书，懂些琴棋书画的；这十二位姐妹，女红刺绣很拿手；还有八位，做饭很在行；剩下的姐妹们，也都勤快能干，打扫、洗衣、种菜养花，都能做。全听小姐们安排。”
司洛昀一边听一边点头，看向那五位看起来很有书卷气的女子，语气温和而肯定地问：“庄里的学堂现在正缺老师，尤其是能静下心来、耐心教女孩们的。琴棋书画都可以教一点，但这工作不光需要耐心，还得有学识底子。我看几位气质文雅，愿意去试试吗？”
那五位女子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互相看了看，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激动，赶忙行礼，齐声应道：“愿意！我们愿意！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小姐们的信任！” 对经历过苦难、流离失所的她们来说，能重新拿起书本教书育人，简直是黑暗生活里照进来的一束光，是最好的归宿。
司洛昀声音柔和地说：“擅长女红和做饭的姐妹们，绣坊和厨房那边一直盼着有好手艺的人加入。你们要是觉得不委屈，就去那边帮忙，工钱待遇都按庄里的规矩来，好不好？”
“不委屈！谢谢小姐！”那二十来位女子也连忙应声，脸上露出了踏实和期待的神情。能靠自己的手艺安稳过日子，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福气了。
司洛昀又对剩下的人说：“其余的姐妹，就先跟着丝琴负责庄里的日常打扫之类的杂事。当然，如果有特别想去的工坊，也可以跟丝琴说，经过工坊师傅考核后，可以再调整。”
“谢谢大小姐。”几人赶忙行礼道谢。
司洛昀最后看向若柳，温和地说：“若柳，你识字，心思细，说话也有条理，就先留在丝琴身边帮帮忙，熟悉一下庄子里的大小事情和文书工作，怎么样？”
若柳深深地行了个礼，语气充满感激：“我一定用心学，努力帮丝琴姐分担，绝不偷懒。”
安排得清楚合理，又尊重了每个人的意愿，女子们都露出安心和感激的神色，再次行礼后，跟着丝琴安静有序地出去了。厅外还能隐约听到她们压抑着的、轻快的说话声。
厅里刚安静下来，茶香似乎更浓了些。赵二狗等二十多个少年被吴勇带了进来。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好像有根看不见的弦一下子绷紧了。这些少年脚步沉稳，身上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锐气和急切，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三位小姐身上，尤其是那位气质最冷、传闻中身手最好的二小姐赵忻。
赵二狗作为领头人，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动作带着军中的痕迹，声音因为紧张和决心而有些干涩：“赵二狗，带着兄弟们，拜见三位小姐！”
司洛昀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她和赵忻对视一眼，两人都认出来了——正是那晚在“那个地方”看到过的，在破庙绝境里一起拼命求生的少年们。那晚的画面依稀浮现，她语气平和地开口：“赵二狗，在庄子里休息了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自己心里的想法，是走是留，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二狗像是终于等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猛地吸了口气，胸膛起伏，抬起头，目光灼热，尤其是直直地看向赵忻，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回三位小姐！我们兄弟们都商量好了！我们要留下！”他顿了一下，几乎是咬着牙说：“我们……我们想加入暗卫！”
“暗卫”这两个字一出，三姐妹眼中都闪过真正的惊讶。暗卫的存在和训练，是庄里的秘密，从没对外人说过。日常的晨练，对外只说是强身健体、保护庄子。这群少年才来几天，是怎么知道的？
赵二狗显然看出了她们的惊讶，不等她们问，就直接点明了关键，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加肯定，带着一种“内行认内行”的笃定：“我们……看出来了！这几天带我们晨练的那位教习，他的身法、步伐，甚至眼神和发力的习惯，是正经暗卫营里千锤百炼才有的路子！绝不会错！我们这帮兄弟，都在暗卫营那种鬼地方待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下三姐妹全明白了。原来是暗五在平时训练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痕迹，被这些“半个同行”给认出来了。司洛昀压下心里的诧异，脸上恢复平静，语气依旧平稳，却顺势问了一个引导性的问题，既探究他们的动机，也把话题引向更深层：“哦？就算你们有这眼力，看出点门道。但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当初救你们的是裕王殿下，也是他帮你们找亲人，为什么当时不去投奔他？将来在军中立功升职，堂堂正正地报仇，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赵二狗脸上露出和他年纪不符的清醒和深刻的苦涩，他朗声回答，话说的很直白，近乎残酷，却也现实得让人心惊：“大小姐明鉴！裕王殿下是我们的恩人，这救命之恩，我们兄弟一辈子记在心里！可我们心里清楚，我们年纪还小，功夫也只是半吊子，现在去当兵，就是战场上最先被推出去送死的炮灰！能不能活到看见仇人那天都难说！殿下手下精兵强将那么多，我们这几个没背景没本事的小子，算得了什么？恐怕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
他话锋一转，热切地看向三姐妹，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也有一丝期盼：“但秦家庄不一样！我们看到庄子真心收留无家可归的人，还给所有孩子办学堂，请先生！三位小姐做事的方式，待人的态度，和我们以前见过的所有主子都不同！是真心培养人、肯给我们这种底层人机会的主子！我们不要虚名，不图富贵，就想要一个能真正变强、能把心里这口憋了太久的恶气，使在正道上的机会！求三位小姐成全！”他说着，情绪激动，膝盖一弯，又要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