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洲的描述,尤其是对那个关键声音“特殊口音”的捕捉,如同一道精准的探照灯光,刺破了笼罩在真相之上的重重迷雾。现在,他们需要将这束光,牢牢锁定在亚历山大·埃文斯伯爵的身上。
沈清辞立即将这一突破性信息同步给了林琛。国际刑警组织的资源被高效调动起来,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能体现埃文斯伯爵真实母语口音,尤其是可能夹杂着那种罕见古老东欧卷舌习惯的音频证据。
这是一场与时间,也与对手反侦察能力的赛跑。埃文斯伯爵极其谨慎,公开影像资料中的发言几乎都经过精心修饰,是毫无瑕疵的标准牛津音。但林琛相信,只要时间跨度足够长,范围足够广,总能找到他放松警惕的瞬间。
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寒洲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上分割出数个窗口,正在快速播放着由林琛团队筛选后传回的、埃文斯伯爵在不同时期、不同场合的影像片段。他的背影挺拔却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沈清辞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巨大悲痛与冰冷杀意的气场。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的控制台上。
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流逝,只有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视频播放的声音。突然,一个标记为“高优先级”的窗口被放大,林琛的加密通讯接了进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找到了!看这段,三十五年前,他在一个极小范围的家族私人聚会上的即兴发言,拍摄者是他的表亲,资料从未公开过!”
画面质量粗糙,色彩失真,但声音经过增强后清晰可辨。画面中的埃文斯更加年轻,眉宇间少了几分后来的温文儒雅,多了几分锐气与…不经意流露的傲慢。他正用母语与亲友交谈,话题涉及家族在欧洲的古老领地变迁。
就是这里!
当他提到某个位于“喀尔巴阡山脉边缘”、现已不存的家族古堡名称时,那个地名中蕴含的特定音节,被他以一种极其自然、却与标准英音截然不同的方式发出——带着清晰的、古老的、略带斯拉夫语系特征的卷舌音!与他平日里公众面前无懈可击的发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紧接着,语音分析团队的最终报告同步抵达。复杂的声波纹路对比图呈现在主屏幕上,专家用红色标记圈出了几个关键音素。
“分析确认,”林琛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标样本(私人聚会录音)中存在的特殊发音模式,与陆寒洲先生所描述的‘混合着古老东欧贵族式卷舌习惯’的特征,在声谱上呈现高度一致性,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七。这种个人化的口音特征,源于其母系家族独特的混血背景和早期语言环境,具有极强的身份标识性。”
吻合!确凿无疑!
那个在陆寒洲童年噩梦中回荡的、用最温和的语调下达最残忍命令的声音,与亚历山大·埃文斯伯爵隐藏至深的母语口音,完全吻合!
陆寒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并非因为虚弱,而是因为长久以来支撑着他的、寻找真相的执念,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最残酷的证实。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屏幕上埃文斯那张此刻显得无比虚伪狰狞的脸,眼中最后一丝不确定的阴霾彻底散去,只剩下冰封千里般的杀意。
“是他。”他低声说,这两个字不再是疑问,而是宣判。
数十年的悬案,母亲枉死的真相,以及自身曾被视作“实验资产”的屈辱,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证据链已经闭合,猎杀的目标,无比清晰地定格在了那位站在光明顶端的“伯爵”身上。
沈清辞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锐利地投向屏幕上的敌人。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战争已经进入了全新的、也是最危险的阶段。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巨大权势、智慧超群且毫无人性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牢牢抓住了狐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