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洲那声失控的低吼，如同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沈清辞的心口。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他。
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光芒、时而清冷时而对他流露温柔的眼眸，此刻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芜的平静，以及沉淀在那平静之下的，深可见骨的失望。
她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用一种极轻，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寒洲，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从猜疑到并肩，从掌控到试图理解……我以为，你至少应该懂我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陆寒洲狂躁的神经，露出下面血淋淋的真相。
“我寻找清许，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更因为她是‘潜渊’罪行的证据，是一个可能被扭曲、被伤害、至今仍在挣扎的生命！摧毁埃文斯和他的计划，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阻止更多的悲剧，为了那些名单上被‘清理’的名字，为了我哥哥，也为了……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的无辜者！”
她的眼神穿透他因慌乱和悔恨而略显苍白的脸，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而你，却把这一切，简单地归结为……‘比不比得过’？”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苦涩的弧度，“在你眼里，我的坚持，我的责任，我对我所珍视之人的寻找，原来都只是与你争夺‘地位’的筹码吗？”
“我不是瓷偶，不是需要你时时确认所有权的藏品！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我的过去，我的羁绊，和我必须要去完成的未来！我爱你，陆寒洲，这份感情是真的。但这份爱，不应该成为束缚我翅膀的锁链，更不应该成为你衡量一切、甚至质疑我人格的标尺！”
她看着他眼中逐渐碎裂的光芒，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狼狈，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你说你不能再承受失去……”沈清辞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细微的颤音，那是强忍着的、源于信任崩塌的痛楚，“可你现在的行为，正在亲手把我推开。你困住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对你的信任，对我们能够真正并肩前行的信心。”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陆寒洲心胆俱裂——有痛心，有失望，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如果你始终无法明白，爱不是占有和排序，而是尊重与成全……”她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的含义，比任何指责都更让陆寒洲恐惧。
她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再停留。这一次，她的转身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离开了别墅，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陆寒洲僵立在原地，仿佛被遗弃在冰原之上，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呼吸。
她那句“你还是不懂我”，如同最终的审判，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口不择言的混账话，摧毁的不仅仅是这一次争吵的缓和余地，更是他们之间那经过无数磨难才艰难建立起来的、脆弱的理解与信任。
他不是不懂她的责任和坚持，他只是……被自己的恐惧蒙蔽了双眼，用最自私的方式，试图将她捆绑在身边。
而现在，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
一种比面对商业帝国崩塌、比面对埃文斯威胁时更深的恐慌，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