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斯充满恶意与挑拨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层层不安的涟漪。审讯结束,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优雅而狰狞的恶魔。
临时指挥中心的走廊里,气氛凝重。林琛和几位刑警官员面色严肃,低声讨论着“清道夫”这个代号背后代表的威胁等级和行动策略的调整。陆寒洲站在沈清辞身侧,眉头紧锁,目光深沉,显然也在消化着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信息。
唯独沈清辞。
她站在原地,微微垂着头,湿漉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旁,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陆寒洲能感受到,她周身那股几乎要被埃文斯的“克隆体”言论击垮的悲恸与绝望,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退、转化。
忽然,她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眼眸,此刻仿佛被水洗过一般,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而明亮的光芒。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穿透迷雾、洞悉本质的笃定。
“他没有说谎,”沈清辞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至少,关于清许还活着,并且一直在对抗他们这一点,他没有说谎。”
陆寒洲微微一怔,看向她:“清辞,埃文斯的话不能全信,他可能在误导我们,甚至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不,”沈清辞摇了摇头,她的思维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串联起所有的线索,“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话语里那份压抑不住的、对清许的忌惮和愤怒,才让我确信这是真的。”
她转过身,面向陆寒洲和林琛,眼神灼灼:
“想想看,为什么‘潜渊之影’如此庞大的组织,多年来始终无法真正抓住一个‘失控’的实验体?为什么埃文斯提到她时,会流露出那种超出寻常的憎恶?如果清许只是一个普通的逃亡者,他们或许会追捕,但绝不会将她提升到‘最大威胁’、‘清道夫’的高度!”
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仿佛黑暗中终于捕捉到了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星光。
“只有一种解释——清许不仅仅是在逃跑,她是在战斗!她用她自己的方式,用她那被埃文斯觊觎又恐惧的‘天赋’,在持续不断地给‘潜渊’制造麻烦,甚至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失!所以她才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沈清辞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有心痛,有骄傲,更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共鸣。
“她没有死,她也没有像那个克隆体一样被囚禁、被控制。她挣脱了!她不仅挣脱了,她还转过身,狠狠地反击了那些试图操控她命运的人!”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因为“克隆体”而笼罩在她心头的巨大阴霾。妹妹不是受害者,她是反抗者!是一个在黑暗深渊中,独自挥舞着利刃,与庞然大物搏斗的勇士!
“可是……她为什么不联系我们?不回家?”林琛提出了现实的疑虑,这也是陆寒洲心中的疑问。如果沈清许拥有这样的能力,为何这么多年音讯全无,让家人承受着她已逝的痛苦?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眼神中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理解所取代。
“因为她不能。”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埃文斯说得对,‘潜渊’的触角无处不在。联系我们,就等于暴露软肋,不仅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也会让她自己陷入被动。她在黑暗中行走,必须割舍一切可能成为弱点的牵挂。”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跨越时空的、沉默的守护。
“而且……或许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关注’着我们。否则,埃文斯怎么会那么‘好心’地提醒我们,她可能已经注意到了现在的动静?”
陆寒洲看着沈清辞眼中重燃的、甚至比以往更加炽烈的希望之火,心中那因“清道夫”身份而产生的疑虑和不安,渐渐被一种复杂的钦佩和决心所取代。如果沈清许真的如清辞所推断的那样,那么她所承受的孤独与艰辛,远超他们的想象。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沈清辞冰凉的手指,声音沉稳而有力:“无论如何,找到她。不是作为需要庇护的妹妹,而是作为……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沈清辞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希望,并未因残酷的真相而破灭,反而以一种更加坚韧、更加昂扬的姿态,重新燃烧起来。他们寻找的目标没有变,但意义已然升华——从拯救一个受害者,转变为寻找一个失散多年、可能掌握着颠覆“潜渊”关键力量的、强大的盟友。
真正的沈清许,无论你身在何处,变成了何种模样,我们来了。这一次,我们与你,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