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前卫震天的喝声在耳边不断回响,百姓们不由自主,纷纷双膝跪地,朝着他们如今的天——大明洪武皇帝陛下,以及未来的天——皇明太孙殿下,俯身叩首。
山呼之声,如潮涌起:
“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遍又一遍,响彻应天城内外。
朱迎高坐于鎏金龙撵之上,耳中是连绵不断的“万岁”
与“千岁”
,眼前是万民恭敬伏地的景象。
他心中不禁暗叹:
皇权之威,竟至如斯!
即便他两世为人,面对这唯有皇权才能带来的磅礴气势,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朱元璋端坐于巨大的鎏金龙撵之上,对眼前一切漠然置之。
这一切于他早已寻常。
他本自布衣而起,更准确地说,是从乞儿之身起步。
在元末乱世之中,一步步踏过敌人堆积如山的尸骸,
最终创立大明,登极为帝。
这般人物,何等风浪不曾经历?
除却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登基大典——
当望见群臣伏地高呼“万岁”
之时,
他心头曾泛起一丝波澜。
除此之外,再无他感。
朱元璋并未开口命百姓起身。
他深知,纵使身为天子、言如律令,
也无法消解万民心中对皇权的敬畏与恐惧。
即便令他们站起,也必有人颤抖难止、膝软复跪。
与其如此,不如就让他们继续跪着。
随后,
朱元璋将目光投向场中唯一不曾跪拜、不曾叩首、不曾山呼万岁的六人——
孔讷等人正跪捧 ** ,鹤立鸡群。
见天子的目光投来,
孔讷等人心头不禁升起惧意。
那双威震天下的眼眸,
幽冷如冰,不见分毫情绪。
纵使他们早有准备,
额间仍不禁渗出涔涔冷汗。
朱元璋眼观八方,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嘴角随之浮起一抹轻蔑与讥讽。
此时,侍立龙撵旁的郑有伦踏步而出。
有些话,不该由天子亲言。
正需臣下代为发声。
郑有伦面沉如水,直视跪地捧书的孔讷六人,
厉声喝问:
“尔等大胆!”
“既见天子,为何不拜?!”
“尔等自诩儒家清流,竟连礼法也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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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有伦这番话掷地有声,气势逼人。
更是在封建帝制时代牢牢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孔讷等六人脸上,瞬间都浮现出了惊惧之色。
但很快,他们便回过神来。
恐惧虽未全消,但更多的已是滔天的羞怒。
郑有伦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没了命根子的阉人!
是天底下最卑贱的太监罢了!
此刻竟敢假借皇帝之威,在此高声质问他们?
质问曲阜孔家、当代衍圣公孔讷?
质问当今五位大儒?
简直忍无可忍!
孔讷等人猛地从地上站起身。
伸手指向郑有伦,怒目圆睁。
厉声喝道:
“放肆!”
“你区区一个阉人,我等顺应万民之意,前来向天子进谏……”
“哪有你这阉竖在此大放厥词的份!”
“哼!”
“衍圣公息怒,且细想。”
“连个小小阉人都敢如此嚣张。”
“那祸害天下的摊丁入亩新政会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正是!”
“如今朝堂恐已被妖魔把持。”
“竖子、武夫、阉人当道,猖獗至极。”
“再这样下去,大明怕是要重蹈大秦、大汉、大唐的覆辙!”
……
一时群情激愤。
孔讷六人一个接一个,先是将郑有伦狠狠斥责一番。
随后,又不自觉地将话题引向朝堂,引向天下大势。
言语之中,
仿佛大明江山、汉人天下又一次岌岌可危。
不仅是明着嘲讽朝中百官,
甚至暗中讥刺当今天子。
只不过,
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郑有伦此刻站出来,是得了皇帝的示意。
他们不仅鄙夷郑有伦的阉人出身,
更是在皇帝面前,
指桑骂槐。
这下,甚至不必皇帝开口,也无需他示意。
周围数百名金甲将士——金吾前卫,或持长戟,或握金瓜大锤;
近百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
都已蓄势待发。
孔讷等人在皇帝面前口出狂言,顷刻间便惹得全场震怒。
锦衣卫纷纷拔刀出鞘,金吾前卫的将士也举起长戟与金瓜大锤,将孔讷一行人团团围住。
众人杀气腾腾,齐声怒喝:“大胆!”
这时,孔讷等人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何等悖逆愚蠢。
被数百名锦衣卫与金吾前卫层层包围,他们浑身发抖,惊惧不已。
一直端坐于鎏金龙撵之上的大明洪武皇帝,终于冷冷开口。
他微微前倾身躯,目光如寒冰般射向孔讷等人,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诸位不愧为当世大儒,见朕不拜已是失礼,如今竟连跪也不跪?言语之间,似是对百官、对皇太孙、对朕皆心怀不满?”
“呵,莫非你们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们?”
话音落下,朱元璋身上那铁血霸道的帝王威压轰然爆发,如黑云压顶般笼罩孔讷等人,令他们几乎嗅到死亡的气息。
极度惊恐之下,六人接连跪伏在地,浑身颤抖,敬畏不能自已。
直至此刻,他们才猛然惊觉:朱元璋能登临帝位,脚下踏过的是尸山血海。
当年多少士族、商贾、豪强被其铁蹄踏平,血溅刀锋?
而今,他们竟敢当面触犯帝王威严——这不止是自寻死路,更是将全族性命推向绝路。
那些世代传承的贵族气度,那些儒学大家的庄重体面,
全被抛到了天边。
“咚!咚!咚!……”
“陛下,我们绝不敢有违逆、冒犯圣上威严之心啊!”
“求陛下平息怒火,求陛下宽恕。”
“是是是,我们绝无不敬陛下之意。”
“方才只是一时被圣上天威所震慑,心神恍惚,
才忘了向天子行跪拜大礼。”
“恳请陛下息怒!”
“我们也绝不敢对朝堂群臣、对太孙殿下、对陛下心怀不满。”
“之前一时言语失当,或许让陛下产生了误解。”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息怒啊!”
孔讷一行人脸色惊惶,
一边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一边不停地为自己之前的言辞开脱。
朱迎高踞在巨大的鎏金龙辇上,
看着眼前景象,不由心中暗叹:
这些读书人,果真不愧饱读诗书——
哪怕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
仍能将先前的言行粉饰得如此周全。
不知情的人听了,
恐怕真会以为他们刚才只是无心之失,
是皇帝过于计较,曲解了他们的意思。
可他们难道不明白吗?
越是如此辩解,
只会让老朱对他们的印象愈发恶劣,
心中的杀机愈发浓重。
或许,这正是聪明人的通病——
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念及此,朱迎心中不禁连连冷笑。
而事实,
也正如他所料。
朱元璋听着孔讷等人的辩解与哀求,
原本尚算平静的面容,
霎时间阴沉如铁,
整个人宛如即将吞噬一切的深渊。
谁都看得出,
大明洪武皇帝此刻已极度不悦。
偏偏孔讷等人只顾叩首求饶、不停辩解,
完全未察觉皇帝神色的变化。
“咚!”
“陛下息怒!”
“咚!”
“陛下息怒!”
“咚!”
“陛下息怒!”
……
一次又一次。
孔讷他们早已将自己平日里的士族风范与大儒气度抛之脑后。
此刻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求得大明洪武皇帝的原谅,饶恕他们先前忤逆犯上的罪过。
只盼能保住一条性命。
终于,
在他们那令人厌烦的哀求声中,
朱元璋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猛地沉下脸,厉声喝道:
“够了!”
帝王的铁血威势如潮水般轰然爆发,
朝着孔讷等人汹涌扑去,
将他们彻底淹没,几乎窒息。
孔讷等人顿时噤若寒蝉,
浑身冷汗涔涔,只能将额头死死抵在地面,
浑身颤抖,惶恐不已。
朱元璋身披绯红龙袍,高踞于巨大的鎏金龙撵之上,
微微前倾身躯,那双震慑天下的虎目,
此刻冰冷如刀,紧紧锁在孔讷等人身上。
“你们真当朕可欺么?”
“真以为朕听不出,你们先前言辞之中,
对百官、对太孙、对朕的怨怼?”
“朕,何时准你们在此狡辩了?”
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孔讷等人心中恐惧愈发翻腾,身躯颤抖不止。
他们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
早已忘却了平日对这地面的厌恶。
那时的他们,总是高高昂着头颅,
眼高于顶,睥睨天下,
恨不得生于云端,俯视世间“贱民”
。
两相对照,
可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些士族大家、当世大儒,
在寻常百姓乃至贫苦民众面前,
向来高高在上,视人如蚁,
仿佛一抬脚,便能轻易碾碎。
可世事变幻,
位置往往也会调转。
正如眼下,
曾高踞云端的孔讷等人,
如今也成了他人脚下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