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君这个混迹于海港城新城区的枪贩子,是罗家四将中的老三,行事风格阴狠,善于算计他人。他生得一副瘦削面孔,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总在暗处打量人,仿佛随时准备扑杀猎物。他的手指常年泛着火药残留的焦黄,指甲缝里藏着洗不净的金属锈味——那是无数支走私枪械留下的印记。
一个月前,他在一处地下赌场的密室中结识了来自东南亚天逸会黑帮的第二号人物——一个眼神如野犬般凶戾、嘴角总挂着讥讽笑意的男人,自称疯狗少爷!
那晚是在码头废弃的集装箱堆场,暴雨倾盆,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时,那人从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上走下,披着雨衣,脸上带着半张骷髅纹身面具,声音沙哑如钝刀刮骨:“我叫疯狗,不是绰号,是命。”那一刻,罗子君竟莫名感到一种诡异的敬畏,像是野兽嗅到了更凶猛的存在。
而罗子君,那时正春风得意。
天逸会这个名字在海港城只有少数黑帮大佬听说过,罗子君便是其中之一!那时,罗子君还很安稳,整天和弟弟罗子臣组织货源,贩卖枪支,忙得不亦乐乎。他们的据点藏在新城区边缘一栋破旧公寓楼顶层,墙上贴满了各种枪支目录和走私路线图,桌上摆着拆解到一半的手枪与对讲机。因为今年运气爆棚,拿到了一枚海龙令,让他大赚了一笔,他心里还是很感激海龙帮的,压根没想过暗中和海龙帮为敌。
然而,人心比枪口更冷。
疯狗少爷来了,带着蛊惑般的低语,像毒蛇吐信,在他耳边一圈圈缠绕:
“海龙令的权限可以无限延长……只要你肯合作。”
“天逸会迟早踏平海港城,到时候,整个新城区由你说了算。”
“你不是想翻身做主人吗?现在就是机会!”
总之,一堆口头承诺,被疯狗少爷说的天花乱坠,每一句话都精准戳中罗子君心底最深的欲望。他开始动摇,深信不疑!一步步踏上了疯狗少爷这艘贼船,继而沉迷,最终彻底沦陷。那些承诺虽无凭证,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不可遏制的野心藤蔓。
他先是说服了王圣——那位曾与他称兄道弟的的老大哥,如今却被他亲手推入深渊。两人一同成为疯狗少爷的棋子,执行一次次疯狗少爷下达的任务:从黑吃黑,吞掉曹大康一大笔定金,再到烽火台激战,老城区三巨头垮台,罗子臣惨死深城,海龙令遗失,他又听信王圣怂恿抢夺朱恒江的海龙令,结果险些送命!直到疯狗少爷及时带他去海龙庄园负荆请罪,挨了一顿毒打,才捡回这条命,发生的一系列明争暗斗,让罗子君在这盘棋局中越陷越深。
而近日,他又因执行绑架尤美佳任务失败,强抢王圣的海龙令也失败,还搞出了十几条人命,闹得满城风雨……
罗子君终于意识到,自己快翻船了。疯狗少爷早已弃船离他而去,连个影子都没留下,只丢下一句录音:“你太笨,太蠢,自己想办法脱身吧。”
罗子君成了一枚弃子,即将沦为疯狗少爷第一轮争斗尾声的炮灰!
为了扳回一局,罗子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利用尤氏家族的内鬼暗中协助,伪装成保洁员,潜入云鼎俱乐部十二楼。就在尤竫寒、萧文、于曼丽等人从十一楼办公室离开不久,他突然出手,动作迅捷如豹,一把捂住尤美佳的嘴,将她牢牢控制住,再掏出手枪挟持至办公室中央。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不是海龙令,而是要钱!
罗子君现在大势已去,要不要海龙令都没用了。要了海龙令,迟早也得死在龙王叔手里,或者死在于曼丽手里,就算不死在这二人之手,其他仇家也会找上门把他乱枪打死。所以,他要钱,以尤美佳性命威胁尤竫寒,拿出一笔钱,好趁早逃走。
可萧文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对他虎视眈眈,眼神如冰刃刺来。
罗子君只觉得萧文有些眼熟,印象中似在哪里打过照面。
“罗子君,你把尤小姐放了!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萧文这不是替尤竫寒出头,而是要亲手把罗子君送进地狱!
南塘镇渔村血案十几条人命!
王圣家中杂工,女佣,厨师皆是无辜平民!这些人只求三餐温饱,与世无争,却都死在罗子君之手。更主要的是,冷薇、老青至今下落不明,这都是罗子君欠下的血债,他一定要亲手算清,不然,枉活一世。
萧文站在人群前方,风衣下摆微微扬起,右手隐在身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冷静得近乎残酷,就像一头锁定猎物的孤狼。
“你给我滚!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罗子君声音歇斯底里,左臂死死勒住尤美佳脖子,右手那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亦在用力顶住尤美佳太阳穴。他的额角渗出冷汗,呼吸急促,瞳孔因肾上腺素飙升而放大。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赌局,赢了就能远走高飞,输了就是当场毙命。
这把枪提前被尤氏家族的内鬼藏在了卫生间里,而罗子君身上也暗藏着窃听器,尤竫寒的办公室里就装有一个微型窃听装置,不然,他怎会突然出手挟持尤美佳?如果他再不动手,等到尤竫寒、萧文等人从十一楼去而复返,他就没机会了。
“萧文,先让开……”于曼丽走过来,轻轻拉了下萧文手臂,指尖微颤,语气克制却带着警告意味。这云鼎俱乐部是尤氏家族的地盘,暂时轮不到萧文强出头。
萧文勉强压住怒火,向后退了一步,也怕罗子君狗急跳墙,开枪打死尤美佳。但他退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距离,目光始终锁死对方扣在扳机上的食指。
“罗子君……把我女儿放了,我不为难你!”尤竫寒右手握着金烟斗,神色还算沉稳地走了出来,步伐稳健,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无声。眼角微微抽动,泄露了内心的震怒。
他心想,这家伙真藏在我眼皮子底下,看来前天晚上美佳被绑架一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可他到底是怎么进的十一楼?没有VIp金卡会员,无论如何也进不去那道门!
“尤竫寒,放人可以!但是我要钱!”罗子君狞笑起来,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像极了困兽最后的反扑。他决定趁早远走高飞,可他现在那点钱,顶多坚持个一年半载,要想后半辈子大富大贵,衣食无忧,东山再起,那点钱还差得远呢!
“可以,要多少?”尤竫寒答应得非常痛快,钱,他有的是,但多少钱能买回尤美佳这条命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他缓缓靠近几步,金烟斗轻敲掌心,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像是某种心理节奏的试探。
这时,办公室外边涌过来一群人,有行政助理,有经理秘书,更多的是尤氏家族的子子孙孙,加在一起足有几十人之多,把办公室门口堵得死死的。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惊恐掩面,还有人悄悄掏出手机拍摄,却被保镖迅速制止。
“二十亿!给我二十亿!你还要准备一架直升机,停在十二楼天台送我走!尤竫寒,别耍花样,我只给你一个小时准备……”罗子君语气阴狠决绝,二目隐隐赤红,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准备随时豁出性命,拿不到钱,那就和尤美佳同归于尽。
“二十亿?”尤竫寒几乎失语,眉头紧锁。
“别废话!这对你来说不算难事!马上准备钱还有直升飞机。”罗子君就像疯了似的,来了个一口价,没商量余地。他眼中闪过疯狂的光,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私人岛屿上饮酒享乐的画面。
“罗子君……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这笔钱意味着什么?几个银行的储备都不够!一个小时,我连五亿都难凑齐!”尤竫寒都快气疯了,二十亿他拿得出来,但问题是这一大笔现金短时间内凑不齐,这情况和那晚尤美佳被绑架是一样的,十亿都很难凑齐,最多凑五亿,这二十亿就是给他一天时间也未必凑得齐,指不定要掏空多少家银行的储蓄。
“我不管!新城区谁不知道你尤竫寒身家百亿千亿,二十亿对你来说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可……一个小时我凑不齐你懂吗?那是二十亿,不是二十块,罗子君你清醒点好不好?这样,我能凑多少算多少,我保证不低于五亿……”尤竫寒逼于无奈,开始跟罗子君讨价还价,但也是实话,五亿以上,十亿以下,他能试试看。
“免谈,你打发要饭花子吗?二十亿,少一分,我马上让你女儿血溅当场,大不了我跟她一起死!拉着这小妞儿陪葬,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也不算寂寞!哈哈……”罗子君疯笑几声,左手顺势一抬,捏了把尤美佳的脸蛋儿。尤美佳浑身颤抖,泪水滑落,嘴唇已被咬破,鲜血混着泪珠滴落在衣领上。
“罗子君,你他妈疯子,把我妹妹放了!”尤俊康呜嗷直骂,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几乎要冲上前,却被两名保镖死死拦住。罗子君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太狂妄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响起:“罗子君,二十亿……我有,我拿给你……”
众人猛然回头——竟是尤俊逸忽然开口。他脸色苍白,额角渗汗,双手紧握成拳,站在人群边缘,声音起初微弱,随后逐渐坚定,眼神中竟透出几分悲壮与决然。
尤竫寒和尤俊康叔侄俩立刻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尤俊逸,包括后方众人,目光亦是聚集在他身上,万没想到关键时刻,尤俊逸会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说鬼话!
“俊逸,你胡说什么,你哪来的二十亿?”尤竫寒也保持怀疑,认为尤俊逸胡扯呢,二十亿现金,他都凑不够,尤俊逸上哪儿凑去。
“总之……我有,就藏在十一楼58号套房……”尤俊逸低下头,犯错了似的,又吭哧瘪肚起来,“是我这些年……私吞的客户佣金……”
“你能吞下二十亿……”尤竫寒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作为尤氏家族的掌门人,他身边的核心骨干都是家里的后辈,他平时很少亲自接待洗钱资金低于一亿的客户,所以平时大部分动辄几千万,乃至近亿的洗钱客户,基本都交给尤俊康、尤俊逸接待,他很少过问每一笔洗钱金额具体有多少?可他知道,尤俊康、尤俊逸暗地里搞过一些小动作,玩点猫腻,比如做假账,私吞一部分佣金。
尤竫寒假装看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他亲侄子,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其中,尤俊康前前后后私吞了上亿佣金,尤竫寒已经查出来了,他没有追究。尤俊逸私吞多少,他正在查,只是还没个结果,他以为会和尤俊康差不多,谁知道,尤俊逸为救尤美佳,主动交代私吞了二十亿,看这样还不止会是这个数,有可能更多。
“你……”尤竫寒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直指其鼻:“你……你竟敢吞下这么多?!”
一时间指责声四起,尤家子孙窃窃私语,有人愤怒,有人羞愧,更多人则是震惊于这场亲情背后的贪婪黑洞。
这时,萧文向于曼丽靠近半步,小声窃窃私语,“枪带了吗?”
于曼丽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睫毛轻颤,目光仍盯着罗子君。
“借我,帮忙分散他注意力!”萧文的声音极低,随即,又靠近于曼丽半步,用少半边身子挡住了于曼丽少半边身躯,掩护她拔出小左轮。
于曼丽心中忐忑,却还是暗自从右腿外侧枪套中拔出了那把银色小左轮。这把小左轮非常小巧精致,可握在掌心不易被人察觉,弹巢里能装填六发专用子弹,有效射程一百米,别看是小口径,但百米内打爆人的脑袋还是没问题的。
于曼丽悄然无声地把小左轮从下边塞进萧文手里,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手心,两人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那是信任,也是默契。
趁机,于曼丽对着罗子君开口,语气带着讥讽:“罗子君,你就是个傻叉,二十亿现金给你了,你怎么拿得走?别说一架直升机,就是三架直升机也未必装得下。”
“那是我的事!”罗子君暴躁地调转枪口,对准于曼丽,眼中闪过旧恨,“于曼丽,你当年看不起我,现在还敢教训我?信不信我先崩了你!”
一年前的画面浮现眼前:他小心翼翼请于曼丽吃饭,送上名表作礼,却被她冷冷拒绝。“你配不上我。”她说完便走,留下他在包厢里独自饮尽一瓶威士忌。
那一刻的屈辱,早已化作心头毒刺。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于曼丽那么心高气傲,又岂会看上罗子君这个枪贩子出身的黑道大佬。自此,罗子君心里每每想起这事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可那时他还不敢跟海龙帮作对。
“慢着慢着,罗子君……”萧文急忙一摆左手,右手已藏于身后,却面带讥笑地说:“罗子君,你钱还没拿到,就急着开枪,你就不怕枪声一响,你也得死在当场!”
“放屁……不关你是事,滚远点!”罗子君几乎气炸,觉得碍眼的人太多,若是枪里子弹充足,他恨不得一枪一个全打死。
“那你朝我开啊。”萧文耸肩,语气轻佻,“我又不是球,只会走,不会滚。”
“你以为我不敢?!”罗子君双目赤红,杀意沸腾,手指扣上扳机。
电光石火之间——
啪!啪!
两声枪响几乎重叠。
萧文出手更快,毫无犹豫,抬手就是一枪,直取眉心。
而罗子君也在同一刹那扣动扳机,子弹擦过萧文右肩,撕裂肌肉,鲜血喷涌而出。
萧文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三步,左手死死捂住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淌,浸透衬衫,染红风衣下摆。但他仍站得笔直,眼神冷峻如冰。
再看罗子君——眉心中弹,子弹贯穿颅骨,从后脑炸出一团猩红血雾。他瞪着眼睛,满脸不甘,手中枪尚未落下,身躯已僵直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啊——!”尤美佳尖叫出声,脸上、发丝间溅满温热血液,整个人瘫软在地。
死寂。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目瞪口呆,又似在做梦,只有空调送风的轻微嗡鸣,以及远处警笛由远及近的呼啸。
萧文喘着粗气,额角渗汗,肩头剧痛钻心,但他嘴角却缓缓扬起一丝冷笑。
南塘镇渔村的冤魂,王圣家中无辜丧命的杂工、女佣、厨师……他们的债,终于清了。
他不怕死,只怕活着没意义。
他曾发誓,要亲手送罗子君下地狱。哪怕对枪拼命,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正义,有时必须沾血才能兑现。
罗子君凭什么剥夺他人生命,凭什么乱杀无辜,难道就因为他是枪贩子,手里有枪,是个黑道大佬,就可以为所欲为!
萧文管不了黑道厮杀,可他不能容忍黑道这群败类祸及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