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
华老先生双眼通红，脚步迟缓而沉重，一步一步缓缓地挪到莫老大跟前。
此刻，他的语气冰冷得仿佛腊月里的寒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儿子二蛋在哪儿？赶紧把他给我找出来！”
在场的众人，哪里见过华老先生这样的神态。
以往的他都是谦和有礼。
丛刻，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中医这一行，既能凭借高超医术妙手回春，将濒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
但若是心怀不轨，同样也能在无形之中夺人性命。
二蛋娘嘴唇微微张了张，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咙，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眼神之中满是慌乱与不安。
下意识地，她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男人。
仿佛那是她在这慌乱时刻唯一的依靠，满心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取力量。
“华老先生，二蛋才八岁啊，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呢。”莫老大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急切地辩驳道：
“就算他不小心犯了错，可孩子心性单纯，哪里会有杀人的念头呢？
“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莫老大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右手已经红肿得厉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骨折了。
他强忍着内心那股想要动手的冲动。
暗自瞥了一眼方琉璃，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忌惮之色。
与此同时，他也在懊悔自己刚刚太过冲动。
不该如此贸然对这丫头出手。
方琉璃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
她微微垂下眼眸。
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情绪掩饰起来。
刚刚她对二蛋娘出手，一方面是觉得这个女人确实该好好教训一下。
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借此激怒这个男人。
进而探一探他的底细。
方琉璃此前见识过形迹可疑的人。
尤其这个村子距离京城很近，一旦出现间谍之类的人物，也是极有可能的。
“爷爷……”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华老爷子一听，哪还顾得上质问莫老大。
转身就心急火燎地往屋里跑去。
“铁蛋，铁蛋，爷爷在这儿呢，爷爷在……”老人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文丽萍怀里的小姑娘，眨巴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朝着屋里喊道：“哥哥，丫丫在这里哟。”
“妈，你带她进去看看吧。”方琉璃说道。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应和道：“丫丫想要哥哥。”
文丽萍慈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脸，轻声说道：“好，这就带你去见哥哥和爷爷。”
“爷爷很忙，丫丫要听话，跟着哥哥玩。”小姑娘一脸认真地说道。
听到小姑娘这样懂事的话语，文丽萍愈发感叹这孩子的乖巧。
怪不得从村口一直回到家里，小姑娘不哭也不闹，见到华老爷子，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吵着要抱抱。
华老先生小心翼翼地端着熬好的中药，一勺一勺缓缓喂给铁蛋。
“爷爷，丫丫没事吧？我有好好保护妹妹哦。”铁蛋那稚嫩却坚定的声音，从屋里清晰地传出来。
院子里的众人听闻，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动容。
“这孩子才五六岁呀，碰到危险竟能不顾自身安危，一心去护着妹妹。”有人忍不住轻声感慨。
“是啊，不得不说华老先生真会教育孩子。听说他那几个儿女都相当有出息，只可惜……哎！”
这人话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许多事不便明说，便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大门口出现了两个孩子。
大的看上去十岁左右，小的约莫七八岁模样。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快过去看看，咱家旺财被人打死了……”大蛋朝着莫老大急切地嚷嚷道。
二蛋则伸长脖子朝着屋里张望，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随后，他抿了抿嘴唇，悄悄来到娘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娘，铁蛋和他妹妹是不是被旺财咬死啦？”
虽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院子里安静得很，大家几乎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这话。
众人顿时，齐齐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他。
方琉璃见此情景。
快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二蛋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二蛋，是你指使你家狗，去攻击铁柱和丫丫的吧！”方琉璃的话语中满是笃定，已然不是在询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二蛋被揪住，顿时手脚并用，拼命扑腾起来。
“你这个臭女人，快放开我！
“根本就不是我的错，是铁柱太爱显摆。
“他说自己是三十八代中医传人……
“只要没了他，我就能拜华老先生为师。
“也能当中医传人……”二蛋扯着嗓子大声叫嚷。
这一番话，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他那恶毒的想法，也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人群中。
有人满脸惊恐地看向二蛋，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天啊！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狠，竟敢指使狗往死里咬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莫老大紧盯着方琉璃，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绝非这个丫头的对手。
可儿子此刻在她手上，即便明知不敌。
他也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毫发无损地救回来。
“这位姑娘，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吧。
“他毕竟年纪还小，不懂事啊……”莫老大强忍着手上和胸口的疼痛。
极尽谦卑地对方琉璃商量着。
若是换做平时。他早就动手了，哪里还会这般低声下气。
方琉璃目光冷厉地看过去，语气冰冷地质问道：“莫老大，你儿子年纪小，就能指使狗对更小的孩子下死手？
“不懂事？要是他再懂事些，是不是凡是忤逆他的人都得被他杀死？”
此前，村民们只是觉得二蛋对铁柱兄妹做得过分。
听到方琉璃这话，心态已然发生了改变。
他们愤怒地瞪着二蛋，不敢去想，若是自家孩子与二蛋发生口角，这孩子是不是也会指挥狗去伤人？
方琉璃故意抛出这些问题。
就是想让每个人都设身处地地想象一番，因为说不定自己哪天就会成为受害者。
此时，所有人都顾不上狗已经被打死这件事了。
在他们眼中，二蛋那恶毒的心思才是最可怕的，远比狗的行为更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