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这里没有天光。只有一片死寂的、浓得化不开的灰绿色。
空气粘稠得像胶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腐烂沼泽的恶臭、某种剧毒矿物散发的辛辣，还有一种陈默从未闻过的、带着甜腻腥气的异样味道。
吸一口，肺管子都火辣辣的疼，连混沌道胎的强悍体质都本能地感到排斥。
四周是扭曲的景象。
巨大的、腐烂了一半的星兽骸骨如同怪异的山峰，斜插在冒着诡异气泡的黑色泥沼里。
泥沼表面漂浮着油亮的、色彩斑斓的毒藻，不时有惨白色的巨大骨架或不知名生物的甲壳从下面翻涌上来，又缓缓沉没。更致命的是空间本身。
视线所及之处，空间像被揉皱又展开的劣质纸张，布满了不自然的褶皱和细微的裂痕。
光线在这些褶皱中扭曲、折射，形成光怪陆离的幻影，让人头晕目眩。
耳边除了泥沼冒泡的咕嘟声，就是空间结构不堪重负发出的、如同玻璃即将碎裂前的细微“嘎吱”声。
陈默悬浮在离泥沼表面几米高的地方，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不断流转湮灭的混沌星璇。
这层星璇勉强隔绝了大部分剧毒瘴气的侵蚀，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空间扭曲感，却像无数根细针，持续不断地刺探着他的护体能量，试图找到缝隙钻进来。
“这鬼地方…” 陈默低声骂了一句，左眼的暗金漩涡旋转到了极限，努力解析着周围混乱到极致的空间结构和能量流向。
他手腕上的护腕投射出一道光幕，上面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点，正在前方那片空间扭曲最严重、毒瘴浓得如同墨汁的核心区域深处顽强地闪烁着——那是神农身上“子母感应石”最后消失的坐标。
“还有不到五十公里…但这空间曲率…” 陈默看着光幕上显示的、如同心电图般疯狂跳动的空间稳定性读数（当前读数：3.7\/100，危险！），眉头拧成了死疙瘩。直线距离不远，但在这里，直线可能是最远的路。
强行撕裂空间瞬移？风险太大，可能一头扎进空间乱流里被撕成碎片，或者掉进哪个剧毒泥潭里化成白骨。
只能硬闯！
陈默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混沌星璇，像驾驶着一艘脆弱的小船，在狂暴的激流和暗礁中穿行。
他避开那些明显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和裂缝，在相对“平缓”的区域低速飞行。
毒瘴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不断试图缠绕上来，腐蚀着混沌星璇，发出滋滋的声响。
飞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几块巨大的、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突出在浓稠的泥沼上。
岩石表面坑坑洼洼，布满腐蚀的痕迹。
就在最大那块岩石的边缘，陈默瞳孔猛地一缩！
那里，散落着一些金属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和…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立刻降落，小心地靠近。碎片已经严重变形，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砸扁、撕裂。
陈默捡起一块较大的残骸，辨认出上面模糊的“戍边”字样和特有的符文纹路。
“是‘戍边卫’的侦查傀儡！” 陈默心中一沉。这是之前轩辕说的，派进去就失联的三波之一！
看这惨状，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瞬间就被摧毁了！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碎片周围的泥沼。
泥沼表面有几个不规则的凹陷，像是重物砸落留下的。
在其中一个凹陷边缘的泥泞里，陈默敏锐地发现了一小块…暗绿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碎屑？
他用混沌之力包裹手指，小心地将那块碎屑捻起。
碎屑入手冰凉，质地坚硬，带着一股极其微弱的草木清香，但在浓重的毒瘴中几乎难以察觉。
“这是…” 陈默凑近闻了闻，眼神一凝，“‘万载铁木’？神农前辈药锄柄的材质！”
他对这味道太熟悉了！神农那把从不离手的药锄，手柄就是用这种近乎绝迹的神木做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碎屑，但这绝对是神农留下的痕迹！他来过这里！
而且很可能…和摧毁傀儡的是同一个东西遭遇了！
陈默的心跳加速了。
他站起身，左眼星璇疯狂转动，扫视着这片区域。
除了傀儡碎片和药锄碎屑，再没有其他明显的战斗痕迹。
那东西…要么强得离谱，要么…攻击方式极其诡异！
他顺着药锄碎屑掉落的方向，看向那片毒瘴更浓、空间褶皱如同迷宫的核心区。
感应石的红点，就在那个方向深处微弱地闪烁。
“前辈…您可千万撑住啊…” 陈默低声自语，握紧了拳头，将那块珍贵的碎屑小心收好。
他深吸一口带着剧毒的空气（混沌星璇过滤后勉强能呼吸），再次撑起护罩，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代表着死亡和未知的墨绿色毒瘴深处，踏了进去。
一进入这片区域，陈默立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空间扭曲的程度呈指数级上升！
原本只是褶皱，现在变成了无数道扭曲的、互相叠加的空间屏障！
视线在这里完全失去了作用，眼前全是疯狂旋转、折射的破碎光影和色彩。混沌星璇的护罩被挤压得咯吱作响，光芒明灭不定。更可怕的是毒瘴！
这里的毒瘴已经不再是气体，而是近乎液态的粘稠墨绿色胶质，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一种…
让人灵魂都感到迟滞的诡异力量！
连混沌星璇的湮灭速度都开始跟不上腐蚀的速度了！
陈默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粘稠、不断旋转的万花筒里。
他只能完全依赖左眼的混沌星瞳和手腕上感应石坐标的微弱指引，在扭曲的空间迷宫中艰难地“挤”出一条路。
“左前方三十度…空间相对薄弱…避开那个漩涡…该死！后面有裂缝！” 陈默的精神高度集中，额头青筋暴起，汗珠刚渗出就被混沌之力蒸发。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移动都耗尽心力。
突然，他左眼星瞳猛地锁定前方一片剧烈波动的空间褶皱！在那褶皱的核心，一股极其隐晦、但带着毁灭性能量的波动正在酝酿！
“不好！” 陈默想也不想，混沌之力瞬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重的星璇盾牌！
轰！！！
几乎在他举盾的同一瞬间，那片空间褶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猛地炸开！
一道无形的、纯粹由空间碎片和狂暴能量组成的扭曲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星璇盾牌上！
咔嚓！
坚固的混沌星璇盾牌瞬间布满裂纹！
陈默整个人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飞出去，撞在后方一道相对“坚硬”的空间壁垒上！
喉头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护体的混沌星璇都黯淡了一瞬！
“咳咳…” 陈默抹掉嘴角的血，看着前方那缓缓平复、但依旧危险的褶皱区域，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这鬼地方，连空间本身都成了致命的武器！难怪连道源境都可能栽跟头！
他不敢停留，立刻检查感应石坐标。
红点还在，但似乎…更微弱了一点？陈默的心往下沉。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再次撑起护罩，朝着坐标方向继续前进。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陈默又遭遇了数次空间褶皱的爆发和更浓毒瘴的围剿。
他身上的作战服已经被腐蚀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也留下了几道被空间碎片擦过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被混沌之力艰难地修复着。
轩辕给的那枚护符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随时准备激发。
就在他感觉混沌之力消耗巨大，精神也开始疲惫时，前方一处相对稳定的巨大骸骨下方，他再次发现了线索！
那是一块高达数十米的巨型星兽头骨，斜斜地插在泥沼里。
在头骨靠近泥沼根部的位置，坚硬的骨板上，赫然刻着几道深深的刻痕！
刻痕很新！像是刚刻上去不久！而且手法…有点眼熟？
陈默立刻飞近。只见那灰白色的骨板上，用利器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符号：
→
x
毒
避
箭头指向头骨后方，一个叉，一个“毒”字，还有一个“避”字。
“是神农前辈的标记！” 陈默立刻认出来了！
这符号风格，和他在神农药圃里见过的一些潦草标签一模一样！
箭头指向后方，叉和“毒”可能是警告后面有剧毒危险？
“避”字…是让他避开什么？
他顺着箭头指向，绕到巨大头骨的后方。这里的泥沼更加粘稠，颜色深得发黑。
而在头骨后方的泥沼边缘，陈默看到了一个让他心头狂跳的东西！
一个清晰的、陷入泥沼边缘的…药锄印痕！
印痕很深，边缘带着挣扎的痕迹，旁边还有几滴已经凝固、颜色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
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
陈默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暗红液体。
一股极其霸道的侵蚀和诅咒之力瞬间顺着他的指尖蔓延上来！连混沌之力都发出“滋滋”的抵抗声！
“这不是前辈的血！” 陈默瞬间判断出来！
神农的血是充满生机的药香！
这液体…更像是某种怪物的体液！
带着剧毒和诅咒！
前辈在这里和什么东西搏斗过！
而且…很可能受伤了！
那“避”字…是让他避开这怪物？！
陈默猛地抬头，左眼星瞳锐利地扫视四周。
寂静的墨绿色毒瘴缓缓蠕动，空间褶皱无声扭曲。
感应石的红点，就在前方不远处，微弱而执着地闪烁着。
他握紧了轩辕给的护符，又摸了摸怀里那块药锄碎屑。
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他都得闯过去！
就在陈默准备继续前进时，异变陡生！
前方那片浓得如同墨汁的毒瘴，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如同煮沸的开水！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恶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锁定了陈默！
陈默浑身汗毛倒竖！混沌星璇应激般暴涨！
他死死盯着翻涌的毒瘴核心。
只见那墨绿色的粘稠毒液，缓缓凝聚…凝聚成了一张模糊的、巨大无比的…人脸轮廓？！
那张由毒液构成的巨脸，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眼眶”，正“注视”着陈默！一股无声的、带着极致恶毒和贪婪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般轰向陈默的识海！
“哼！” 陈默闷哼一声，识海中混沌星璇疯狂旋转，硬生生扛住了这精神冲击！
但他脸色瞬间煞白，护体的混沌星璇都剧烈波动起来！
这鬼东西…有意识？！